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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戲是梅蘭芳先生的傑作,唱的是「四平調」,伴奏的樂器是胡琴。它是京劇,這還有問題麼?
中國的戲曲分作兩大系。一類是曲牌體,如四川高腔,江西的弋陽腔。一類是板腔體,如梆子、京劇。曲牌體是長短句。板腔體字句整齊。七字句,十字句。《貴妃醉酒》是什麼體?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轉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是嫦娥離月宮,奴本嫦娥離月宮。」
這是什麼體?
「長空(啊)雁,雁兒飛,哎呀雁兒呀,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陰。這景色撩人人慾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這是什麼體?
梅蘭芳之《貴妃醉酒》
「去也,去也,回宮去也。惱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長夜。只落得冷清清回宮去也。」
這是什麼體?
單看唱詞,你會覺得這不是一個京劇的劇本。「皓月當空」,「長空(啊)雁,雁兒飛,哎呀雁兒呀……」這樣的唱腔的處理,也是一般京劇所沒有的。
這是個奇怪而有趣的現象。
《醉酒》本不是京劇。許姬傳、朱家溍在《梅蘭芳的舞臺藝術》裡引溥西園、曹心泉說:「從前沒見過京班演《醉酒》。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年)七月間,有一位演花旦的漢劇演員吳紅喜,藝名叫『月月紅』,到北京搭班演唱,第一天就唱《醉酒》。月月紅把這齣戲唱紅了,大家才跟著演唱《醉酒》」。月月紅是漢劇演員。他到北京搭班,所搭的當是京班,所唱的當是漢劇,——他不會一進京就改京劇。那麼,《醉酒》本是漢劇。
梅蘭芳之《貴妃醉酒》
大家才跟著演唱,這「大家」裡就有路三寶、餘玉琴、郭際雲等人。路三寶等人看來沒有把月月紅的劇本和唱腔加以改變—一至少,改變不大。路三寶唱的仍然是漢劇。梅先生這齣戲是跟路三寶學的。雖然刪汰了一些不健康的東西,在藝術上有新的創造,但是路子還是路三寶的路子。梅先生是在京劇舞臺上演了一出漢劇。
那麼,《醉酒》是不是就是漢劇?
也不是的。
這齣戲的歷史很長了。在沒有京劇以前,甚至沒有漢劇以前就有了。
據許姬傳、朱家溍考查,清代的曲譜《太古傳宗》裡有一出《醉楊妃》,唱詞和現在的《醉酒》幾乎完全相同。《納書楹曲譜》補遺裡也有同樣的《醉楊妃》。《納書楹》成書在乾隆年間,距今二百餘年。《太古傳宗》編訂在康熙年間,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
以上兩書都是崑曲曲譜。兩書把《醉楊妃》都標為「時劇」。所謂「時劇」,多是民間的無名作者的作品。標出來,以示與傳奇的大家作品有別。在曲調上也更為自由而委婉。比如現在還常唱的《思凡》,原來也標為「時劇」。時劇與正統的崑曲都是長短句的曲牌體,和崑曲同屬一系。演唱「時劇」的,都是昆班。乾隆年間常演《醉楊妃》的「保和部」,就是崑劇班子。到後來,「時劇」和崑劇的界限已經泯除。比如《思凡》,現在誰不說它是崑曲呢?
梅蘭芳之《貴妃醉酒》
值得注意的是《醉楊妃》的唱詞和今天的《貴妃醉酒》幾乎完全一樣。這是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貴妃醉酒》是一個活化石。它讓我們看得到三百多年以前的「時劇」的某些痕跡。
《貴妃醉酒》是從曲牌體過渡到板腔體的過程中的一座橋梁。有人說板腔體源出於曲牌體,是有道理的。
這就奇怪了:一個板腔體的劇種能夠原封不動地演出曲牌體的劇本!
月月紅、路三寶、梅蘭芳他們都沒有削足適履,沒有刪削原來的唱詞以遷就漢劇、京劇的唱腔;而是變化唱腔以適應原來的唱詞,——也必然保留不少原來曲牌的唱腔。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經驗。
《貴妃醉酒》的唱詞和唱腔比起今天的許多京劇還要新鮮、活潑得多。為了京劇形式的推陳出新,我主張可以允許有「返祖」現象,不妨向崑劇、向「時劇」取回一點東西。總有一天,我們會打破曲牌體和板腔體的藩籬,並從民歌中吸取養料,創造出一種新的民族歌劇。
(《北京戲劇報》1981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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