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詹瑞文先生,還是被淘汰了。
儘管他那麼賣力地表演,那麼真誠地說話,但作品本身還是沒能引發《歡樂喜劇人》現場觀眾的普遍共鳴。
有人為詹瑞文鳴不平:這可是香港的「喜劇教父」啊,他的作品怎麼能不好呢?那裡面滿滿的都是情懷,是內地人不懂得欣賞。
其實詹瑞文最早在《歡樂喜劇人》舞臺上亮相的時候,觀眾對他雖然不熟悉,但聽到主持人郭德綱的介紹,對他的表現應該還是充滿期待的。但一次次的表演過後,人們發現他並不能讓人痛痛快快地笑,也很難被後半部分的煽情講述打動。
二
問題出在哪裡?是情懷的抒發不夠自然。作品前半段搞笑的部分,與後半段企圖打動人心的部分,中間缺少合適的橋梁,故事並未講到一定的火候就抒發情懷,往往會顯得很刻意,效果當然不會好。
同樣是在《歡樂喜劇人》的舞臺上,上一季喬杉和修睿曾經表演過一個作品叫《我們》,它也是要講情懷的,而且一聽名字一看開頭就知道它最後應該要煽情。結果如何呢?觀眾看著這兩個角色從年輕到年老,從健康到體弱,前面幾幕笑得很痛快,最後一幕即使你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會被打動。
這種感動不是單純靠舒緩音樂的響起引發的,而是靠情節的推動水到渠成帶來的。
又有人說,詹瑞文的表演之所以沒有獲得認可,主要是表演時間太短,其實他演繹的都是自己在香港大型演出的片段,情節無法展開效果當然不好。
自己的表演會不會水土不服,這應該是詹瑞文決定參加節目之前反覆考慮的問題。既然出山了,就應該做好解決問題的充分準備。觀眾坐在現場,他們不可能也沒必要對每位演員過去的成就如數家珍,演員用以徵服觀眾的,只有當場的作品。
三
詹瑞文,大部分內地觀眾此前也曾在一些影片中見到他的身影。比如《港囧》裡給徐崢檢查身體的醫生,《桃姐》裡和劉德華等人一起吃滷牛舌的好朋友,《春嬌與志明》裡也有他。不過這幾個小配角的戲份,還不足以讓內地觀眾牢牢地記住他。
所以對於詹瑞文來說,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在內地觀眾面前亮相,做好功課是應該的。如果只是對此前的作品修修補補,而沒有充分考慮到內地觀眾的口味,其結果只能是差強人意。
當然作為香港的喜劇教父,詹瑞文還可以下決心引領內地觀眾的欣賞習慣,但這很難靠短短十幾分鐘的表演來實現。
欣賞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不同於歌劇和芭蕾舞,喜劇這種語言類藝術在短期內很難獲得更大範圍的廣泛認同。「牆內開花牆外香」這句話經常聽到,很多時候也是事實,但從藝術角度看,肯定還是「牆內開花牆內香」的情況居多——當然也不排除有「牆內開花牆內牆外都不香」的情況。
只要走出去,總要接受考驗。
四
近期看了詹瑞文在香港演出的幾個完整作品,很多地方會被逗笑,也有些地方產生觸動。不過我笑的次數遠沒有現場觀眾多,有些地方甚至不懂他們為何發笑,這裡就有不了解當地文化的因素存在。能看出現場觀眾對詹sir的認可,那種演出氣氛絕非《歡樂喜劇人》可比,詹sir的一舉一動都能在他們那裡得到回應。
詹瑞文的表現無比自信,裝男裝女,演富演貧,或動或靜,或喜或悲,確實能看出廣受歡迎的大師範兒。操著粵語的他在舞臺上拿很多明星開涮,一些說法百無禁忌,似乎有得罪對方之嫌,這也能看出香港明星對他的認可吧?
到了內地舞臺,這種觀眾樂見的場消失了。如果詹瑞文仍然按照此前的套路去演,觀眾自然不太接受。
相聲表演裡有個說法叫「把點開活」,意思是說演員在開場前根據現場觀眾的人數、狀態判斷其接受程度,從而確定說哪個段子。很顯然,詹瑞文對此有些忽視。
香港的文藝進內地,內地的文藝也要去香港。上世紀八十年代,侯寶林曾帶隊去香港演出。演出前的發布會上有記者問,相聲說的是北方語言,香港人能聽懂嗎?侯寶林回答:凡是來的都是聽得懂的,凡是聽不懂的都不會來。第二天香港報紙刊出新聞,《侯寶林談「兩個凡是」》。
侯寶林說的道理沒有錯,但與《歡樂喜劇人》不同的是,他們在香港的演出是商演,而《歡樂喜劇人》是一檔公共節目,觀眾進場之前並沒有做好接受香港特色表演的準備,「兩個凡是」在這裡行不通。
五
不過雖然被淘汰,詹瑞文並不算失敗,他可以繼續為鍾愛他的香港觀眾送去笑聲,另外內地觀眾由此也對他熟悉起來,很多人會因此願意更多地走近他,觀看他的作品,了解他這個人。
在表演的內外,觀眾看到了詹瑞文的真誠和執著,他的表現撐得起那句話——「搞笑,我們是認真的。」
題圖為詹瑞文,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