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昭陵主峰內,除了安葬唐太宗與文德皇后外,還安葬著一位才比班姬的絕代佳人,她就是影視劇中被「黑化」的唐太宗充容(九嬪之一,正二品)徐惠。
徐惠(627-650年),湖州長城(今浙江長興縣)人。舊史稱她「生五月能言,四歲誦《論語》,八歲好屬文」,雖不免誇張,卻反映出她是一個聰慧絕倫的女子。她的父親徐孝德測試她的文才,叫她依照《離騷》作《小山篇》,她援筆斯成,文曰:「仰幽巖而流盼,撫桂枝以凝想。將千齡兮遇比,荃何為兮獨往。」徐孝德大驚,知道這個女子的文名難以掩沒。果然,她的文章被人們爭相傳誦,很快盛傳天下。太宗聞其才名,納為才人。根據貞觀時期太宗納妃的慣例,徐惠被納為才人時,大約十三四歲。
徐惠入宮後,手不釋卷,遍涉經史,所作文章「揮翰立成,詞華綺瞻」,很得太宗欣賞。不久,升為婕妤,再遷充容,成為九嬪之一。
徐惠善作文章,詩也寫得很有趣味。一次,太宗召見她,她卻遲遲未到,太宗頗為不滿。徐惠到後,將其紙墨未乾的新詩遞給太宗,太宗覽罷,龍顏大悅。原來,徐惠作了一首敘述她和太宗君妃感情的五言詩:「朝來臨鏡臺,妝罷暫徘徊。千年始一笑,一召詎(豈)能來。」這首小詩,基調歡快,表現出徐惠對自己美貌的自信和善於以「鬧小彆扭」來調節君妃感情的聰慧,使我們仿佛看到了一位體態阿娜,不勝羅綺的豔麗宮妃,在君王面前撒嬌的嫵媚姿態。徐惠的詩清新活潑,《全唐詩》裡收錄了她五首詩作。
貞觀後期,徐惠風華正茂,和太宗耳鬢廝磨,感情真摯,但是,她並不因太宗的寵愛而賣弄姿色,擅寵專愛,而是像貞觀初年長孫皇后那樣,在帝王的行為出現偏差時,敢於進諫,矯正時弊。貞觀二十二年三月,她向太宗上了一篇疏文,使得徐惠名垂青史,芳流千古,成為人們世代緬懷的英烈奇女。貞觀二十年以後,太宗的行政明顯出現偏差,一方面,濫用民力,修建了玉華等宮;另一方面,則舉國動員,準備進行第二次徵遼戰爭。尤其是後者,對貞觀之治的負面影響最大。
出現了「民至賣田宅,子女不能供」的政治危局,在劍南道,甚至出現了民眾造反的混亂局面。當時,著名諫臣魏徵、劉泊等都已去世,房玄齡為首席宰相,雖世稱「貞觀良相」,卻素無諍諫之風,好多大臣見太宗一意孤行,也都噤若寒蟬,不言不語。面對這種情況,徐惠以一個後宮弱女子,骨鯁上疏,難能可貴。
《舊唐書·徐惠傳》和《全唐文》全文收錄了徐惠的這篇疏文,新《唐書·徐惠傳》和《資治通鑑》也都給這篇疏文一定的篇幅,可見這篇疏文深為舊史作者所重視。
在勸太宗罷遼東之役時,徐惠寫道:「一夫力耕,卒無數十之獲;一船致損,則傾數百之糧。是猶運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又寫道:「黷武窮兵,先哲所戒。昔秦皇併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墓;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而輕邦;圖利忘害,肆情而縱慾。遂使悠悠六合,雖廣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禍。是知地廣非長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最後,她請求太宗:「布澤流人,矜弊恤乏。減行役之煩,增湛露之惠。」
在勸太宗罷營建之役時,徐惠首先指出太宗晚年在營建方面給國家和百姓帶來的負擔,她寫道:「為政之本,貴在無為。竊見土木之功,不可兼遂。北闕初建,南營翠微,未曾逾時,玉華創製,雖復因山藉水,非無架築之勞,損之又損,頗有功之費。」接著,又從理論上對太宗勞費天下予以批評,她寫道:「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還寫道:「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最後,她辭真意切地奉勸太宗:「伏願抑志裁心,慎終如始。削輕過以添重德,循今是以替前非。」
徐惠的這篇疏文,論據充分,論證有力,論點鮮明,給日益驕滿的唐太宗敲響了警鐘,同時也給貞觀末年朝廷諍諫乏人的沉悶政治空氣注入了一股活力。太宗覽罷疏文,雖然未能因之改變既定對外政策,卻在營建方面大有收斂。同時,對徐惠的文才大加讚賞,又以其敢於上疏匡弼時政而「優賜甚厚」。
或許是徐惠的骨鯁進諫為房玄齡樹立了榜樣,素無諍諫之風的房玄齡在貞觀二十二年七月臨終之時,突然以「東徵未已,群臣莫敢諫」之故,上書切諫,請求太宗「焚陵波之船,罷應募之眾」。雖然太宗仍未因之改變對外政策,但是,這兩次諫諍,無疑是貞觀二十二年朝廷裡最著名的兩次進諫事件。良妃賢相,令人起敬。
貞觀二十三年,唐太宗駕崩,痴情的徐惠追思顧遇之恩,哀慕成疾。她拒絕醫藥,只想去陪伴太宗英靈,臨終之時,告訴所親說:「吾荷顧實深,志在早歿,魂其有靈,待侍園寢,吾之志也。」
永徽元年,徐惠病逝,年僅24歲。噩耗傳出,高宗扼腕嘆息。為了表彰徐惠對唐王朝的忠心和對太宗的純貞感情,高宗特追贈徐惠為太宗賢妃(正一品),葬於昭陵主峰之石室,給予了極其隆厚的飾終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