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我經常去得勝堡家,好幾個得勝堡的鄉親都給我講過同樣一個傳奇故事。據說此事發生在清朝嘉慶年間,地點就在得勝堡附近的五臺窪。他們都描述的有眉有眼,我聽完後感到頭皮發麻、心驚肉跳。故事說的是,有一年,有個草臺班子的馬戲團來五臺窪演出,村民們都去圍觀。馬戲團節目豐富多彩,各種馬戲雜技戲法都有。還有猴子、蟒蛇、狗熊等表演,村民們看的十分有趣。
節目大約演了兩個多時辰,村民們有的給錢,有的挖米挖面。馬戲團老闆掙得盆滿缽滿,於是收拾東西離去。那個年代也沒汽車,他們只有一輛馬車拉道具,其餘人員只能步行。他們走出村子二三裡地,回頭一看,只見一個10歲左右的娃娃跟在後面。於是老闆靈機一動,把孩子抱上車,花言巧語地把他給騙走了。
到了下一個村子,節目演完後,時間已經很晚,演員們都已安頓好睡下了。半夜時分,老闆起了壞心,他和他的弟弟先給孩子灌了麻藥,然後又把他們那隻狗熊弄死後扒皮。扒完後,就在孩子的身上用刀子割好多口子,趁著鮮血直流,趕緊把這張狗熊皮貼在孩子身上。各部位都按結實後,狗熊皮就孩子的身體粘到一起了。為了避免孩子報案,他們又殘忍地把孩子的舌頭割了下來。
第二天天亮時分,孩子甦醒了。覺得渾身疼痛,卻又說不出話來。一看自己長出一身毛來,萬分恐懼,於是嚎哭不已。他自知落入狼窩虎穴,但後悔已晚。因時時有人看管,根本無法逃離。
過了幾天,狗熊的皮在孩子身上完全長好,老闆就開始訓練孩子演雜技。孩子開始不配合,老闆就用鞭子狠狠地抽他。孩子禁不住打,只好照老闆的話去做。觀眾不知道是人,以為是真的狗熊,都誇讚這隻狗熊真有靈性,演的太出彩了。
孩子就這樣忍氣吞聲地過了好幾年。一天,馬戲團又轉悠到了孩子的姥姥家。在演出時,孩子發現這個村子非常眼熟,又在圍觀的人群中一下子認出了他的舅舅。於是在中間休息時,趁老闆不備來到舅舅身後,並用手拽舅舅的衣服。舅舅嚇了一跳,發現狗熊在拽他,並用手比劃要筆和紙。舅舅好奇萬分,於是找來紙筆遞給了狗熊。孩子拿起筆來在上面寫道:「舅舅,我是×××,幾年前被害成這樣,請你趕快救我!」把紙遞給舅舅後,舅舅大吃一驚,眼淚譁譁地直流,於是趕緊報官。縣太爺迅速派衙役前來把老闆抓走嚴加審訊。開始老闆拒不承認,經嚴刑拷打,才對此事供認不諱。後來老闆被砍頭示眾,舅舅把他領回家中,又下大同找最好西醫給他治療。醫生打麻藥後才用手術刀一點一點地把狗熊皮剝了下來。痊癒之後,舅舅把他送回了老家,他才得以與家人團聚。
他的父母自他失蹤以後,整天以淚洗面。沒想到今生還能相見,於是喜出望外,抱頭痛哭。
這個故事,現在聽來非常荒誕。熊皮如何能夠和人肉長在一起?即便可以,感染排異這一關就無法過得去。但得勝堡的村民卻深信不疑,代代口口相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熱衷於這樣一個傳奇故事?也許是為了對淘氣孩子有所警示?我實在不得而知。
近日始知,此類傳聞《清稗類鈔》上早有記載,與舅舅所言毫無二致,可見此事流傳甚廣:
「乾隆辛巳(1761),蘇州虎丘市上有丐,挈狗熊以俱。狗熊大如川馬,箭毛森立,能作字吟詩,而不能言。往觀者施一錢,許觀之。以素紙求書,則大書唐詩一首,酬以百錢。一日,丐外出,狗熊獨居。人又往,與紙求寫,熊寫云:『我長沙鄉訓蒙人,姓金,名汝利,少時被此丐與其夥捉我去,先以啞藥灌我,遂不能言。先畜一狗熊在家,將我剝衣捆住,渾身用針刺亡,勢血淋漓,趁血熱時,即殺狗熊,剝其皮,包於我身,人血狗血相膠粘,永不脫,用鐵鏈鎖以騙人,今賺錢數萬貫矣,』書畢,指其口,淚下如雨。眾大駭,擒丐送有司,照採生折割律,杖殺之。押『狗熊』至長沙,還其家。」
不才今日在此史海鉤沉,再次以訛傳訛,博大家一笑了。
後記:
民國三十六年,五舅剛成家時,受過一次刻骨銘心的驚嚇。那天深夜,他被陣陣狗的狂吠聲驚醒。起身查看,借著月色,發現有個一米多高,渾身長滿了濃密的黑毛的粗壯怪物正向牲口棚走去。五舅大驚,本能地大喝一聲,怪物聞聲而逃,一轉眼便消失的無蹤無影。五舅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心狂跳不已。逃回屋裡和五妗妗訴說,五妗妗也臉色大變。兩人將門閂好後,再無睡意。後來五舅聽人說,這種怪物叫貔子,長得像黑熊。第二天有人發現房頂上、村後的樹林裡留下它寬大的腳掌印,腳印間隔近兩米遠。此後,五舅夜間常遭惡夢,驚醒後冷汗淋漓,數年後不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