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本人拜讀陳寅恪先生的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並且還看了時下最熱門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略略的依照所讀的演講文稿,淺略地剖析一下當今社會地政治生態。
陳寅恪先生治學之嚴、學識之廣,晚輩實感欽佩。無論引經據典還是依史剖析都是非常精闢,讀的時候,仿佛置身學堂,身臨其境,接下來所言,皆是自己片面所感所想,有任何不足或不準確的言論歡迎大家批評指正。
魏晉南北朝時期並不是中國歷史上能夠拿得出手的一個朝代,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並沒有提到過晉代如何如何,其知名度可能還不及魏武揮鞭那樣響噹噹,晉與漢唐一樣都是大一統王朝,怎麼淪落到了一個二流王朝的地步。
西晉作為一個大一統王朝僅僅存在了五十二年,其中充斥著八王之亂,五胡亂華等等內憂外患,不但對外沒有一點點帝國雄風,對內更是地方尾大不掉,內戰連連。所以很快在西晉皇帝各種非正常死亡下,國家走向毀滅,內亂消耗了太多本就剩的不多的國家資源,而外部的胡、羯、鮮卑、氐、羌更是虎視眈眈,都想入主中原,永嘉之亂,衣冠南渡,帝國中心南移,原來只是南蠻之地的江左一躍成為了富庶之地,而作為經濟中心的西都長安,東都洛陽則是幾易其手,卻一直不能回到晉王朝的統治下,政治中心的遷移導致權利的重組,東晉門閥貴族也應運而生。
東晉的門閥貴族無外乎兩種,一部分是隨著中央政府衣冠南渡的北方大族,而另一部分便是江南土生土長的世家大族,代表家族無外乎王謝袁蕭顧陸朱張等等豪門大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山陰道上桂花出,王謝風流滿晉書」、「會稽王謝兩風流,王子沉淪謝女愁」通過這些膾炙人口的詩句不難看出這些豪門貴族權勢燻天,一本晉書的主要描寫對象竟然不是司馬氏。東晉的政治組成更像是寡頭統治,少數人將權利分割,各取所需。東晉的建立是琅琊王氏一手促成的,而陳郡謝氏則是在對賭國運之戰中大獲全勝,讓東晉得以延續半個世紀的國運,他們的權勢和功績促成了他們的輝煌比皇族的延續時間更長,從東晉到宋齊梁陳這兩百七十多年間,他們的身影一直存在,並且仍然擁有著極大的能量。
直到隋朝建立,江南門閥制度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可以說從這個時候開始,中國真正的「貴族」消失了,每個王朝都有自己的權利集團,我個人認為這些可以叫權貴,因為他們失去了政治上的獨立性,僅僅是依附皇族的工具,而東晉的門閥貴族則是與皇族權利平等分割,各司其職,甚至某些時候是皇族依附與他們,貴族從未消失,只是這種世家門閥已經不存在罷了。
回首當下,《人民的名義》可能是時下最熱門的電視劇了,我也是這部劇的忠實粉絲,大家很多喜歡看達康書記的「秘書幫」與育良書記的「漢大幫」的精彩交鋒又或者是大尺度反腐等等,我卻看到了不同的派系對決——「士族」與「寒門」的對決。
之前說過,無論何種政權的產生都會催生出貴族集團,貴族這個詞可能用到現在這個社會不太恰當,所以我選擇了士族來形容這類人,相對應的當然就是寒門。士族代表便是陳海、陸亦可、梁璐、趙瑞龍等等(包括林華華、鍾小艾這種能夠分析出來但是劇中沒表的人物)而寒門代表便是祁同偉、李達康等等,現在我們就來看看門閥制度在當代的影響。
魏晉實行九品中正制度——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貴族集團長期處於壟斷地位,寒門想要獲得上升空間一是打仗,真刀真槍的拼一把,或許能搏出一個好前程,但是和平年代基本上是沒有戲了,二是自己女兒嫁給皇族,門閥貴族不用想了,根本看不上你,魏晉南北朝的皇族還有可能選你一下,反正都是低概率事件,基本上寒門要是能夠碰到這種事就是祖墳上噴禮花了。當今社會機會變得多了,但是正如祁同偉的遭遇,學霸、才華橫溢、一表人才,卻只能在山溝呆著,這是努力拼搏能夠改變的嗎?出身的不平等早就了命運的不平等,梁家可以讓你一輩子困於荒郊野嶺,他也可以讓你十年平步青雲,祁同偉個人能力毋庸置疑,但是沒有施展的舞臺,他想做到廳級幹部,我認為是天方夜譚。他之後的所作所為很多人給他打上了標籤:醜惡、貪婪、狂妄,這些詞彙我一概不否認,但這恰恰是寒門崛起的一個表現,不希望再做牛做馬,不願意在忍氣吞聲,他要將所有人踩在腳下,他要勝天半子。而寒門的另一個代表人物便是李達康,一個標準孤臣式人物,有能力、有手腕、有魄力,但是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門路,便會抓住機會,用政績換前途,也因為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大樹可靠,選擇了不同於祁同偉的方式,既然沒有大樹,便一個人走下去,過分愛惜自己的政治羽毛便是很好的體現,沒有門生故舊、沒有同僚朋友、沒有妻子親戚,只有自己,這種情況在任何時代的官場中怕是很難步履平地,所以這是一個非典型人物。
而士族中陳海、陸亦可都是承襲父母衣缽,政法系統中也全是人情世故,怕是與他們的父輩根本分割不開了。他們出身優渥,人生路線從一開始便已經規劃完畢,家風家教也都比較嚴謹,見慣了綾羅綢緞和官場種種之後他們的貪腐問題應該沒有,他們僅僅需要幹好自己的事業,很容易就可以一步一個臺階的向上走去,他們更偏向於以前的「儒家士族」。梁璐和趙瑞龍則屬於權貴,梁家可以操縱政法系統去改變任何一個人的一生;趙家自不必說,省委常委,地方高官,也是隨意封賞,用人只憑是不是自己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這類人則屬於濫用權力去到達自己的私人目的,這便是最常見的「貴族」。黨同伐異,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便是他們的終極目標。如果任用能夠做實事的官員還好,如果任人唯親僅僅因為他是不是自己人可能這便是小家幸而大家不幸了,這種權貴階層會培養李達康這種做實事的官員,但是更多的是催生出祁同偉這種新生代的權貴產物,結果便是導致惡性循環。
歷史驚人的相似,演變過程無外乎就是這樣,我喜歡魏晉南北朝是因為那種門閥貴族風氣所產生的一系列世間難得的珍品佳話,可是於國何如,權利僅僅被幾個姓所分配,這種權利的遊戲便是天下的災難。沒有絕對的平等這很正常,但是不要發展成絕對的專制,只是我的希望,不管出身如何,如何為人還是不要忘。
問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一家之言,不喜勿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