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禹琳
尺八,是中國古代的傳統吹管樂器,隋唐時代成為宮廷中的主要樂器。因管長一尺八寸,故稱尺八。其音色蒼涼遼闊,又能表現空靈、恬靜的意境。後傳入日本,在中國反而極為少見了。
5月25日,天氣有些悶熱,七拐八彎地去了影院,觀看早幾天網上訂了票的紀錄片《尺八·一生一世》。此前,作為紀錄片愛好者,我只隱約地知道尺八源於中國,繁於盛唐,南宋勢微,卻在日本傳承千年。
尺八的音樂從海上的濃霧裡破空而來,悠遠、遼闊、空靈,讓人仿佛做了一個夢,醒來發現外面是雨天,到處溼漉漉的,卻倍感清涼。慢慢,尺八和多種打擊樂同臺互燃,在動漫遊戲中獻聲,顯示它的包容和豐富性。再後來,一個個與尺八有緣的人物登臺,時而中國、時而日本、時而美國,講述他們與尺八如命中注定般的故事。最後,卻是小湊昭尚在長城上吹《晚霞》和佐藤康夫在青龍寺裡吹《一聲一世》的畫面和音樂留在腦海裡。恍然大悟,尺八音樂是溫柔地吹給故人的曲子,其實是自然、溫暖的,恍若他們頭頂上的光。
90分鐘的觀影,如何去表現古老尺八多舛的命運?紀錄片最初如中國的水墨畫家,用寺廟、和尚的背影、海上的霧,寥寥幾筆交代了尺八如何從南宋傳入日本,《虛鈴》《虛空》《霧海篪》三首尺八名曲的由來。時間、地點、人物交叉閃回,畫面簡潔,轉換快速。與尺八有關的人物繁多而時空錯亂,但導演又如皮影戲大師,線頭都掌握在他手裡,他用尺八輕輕一拉,所有的關係都理順了。
紀錄片裡,尺八的曲子既是背景音樂,又是當然的主角。它變幻無窮,又無處不在,把命運的奇妙展現得更理所當然。導演聿馨開車,突然聽到佐藤康夫的《宙》,心靈如受雷擊,眼淚啪地就掉下來了。她開始去了解這陌生的樂器,用兩年時間,30次赴日完成了這部紀錄片。臺灣修飛機的蔡鴻文偶然聽到美國的海山演奏的《竹竹》尺八大碟,愛上了尺八,走上了推廣尺八音樂之路;鄭州學藥劑的小夥徐浩鵬在網上聽到佐藤康夫的《宙》中了魔,打工賺錢買下了第一管尺八。而日本的尺八演奏家小湊昭尚小時候曾嫌尺八土,畢業於名校,在街頭賣過唱,最終卻想讓剛出生的小湊千凡也傳承尺八;佐藤康夫那支《宙》的曲子竟是去世的祖父帶給他的靈感,如陣雨譁地降臨他的頭頂;三橋貴風的母親認為他這輩子就是要由尺八來度化的。
一聲一世。尺八似乎就有如此的魔力,無論尺八的演奏家還是尺八的製作者,都準備把一輩子獻給尺八。蔡鴻文說製作尺八讓他瘋狂讓他快樂。海山說,尺八的聲音獨一無二,簡約豐富。三橋貴風說,尺八是連接此世與彼世的樂器。佐藤康夫說,尺八是幫助他開拓人生道路的導師,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夥伴。小湊昭尚說,尺八將人心中的迷茫與悲傷救贖,他越來越愛笑了。
紀錄片是在講尺八的故事,分明講的是被尺八和尺八的音樂改變了命運的人的故事。觀影的人鴉雀無聲。
尺八的生存困境顯而易見,但我們也看見了希望。在5月25日,紀錄片放映後,在佐藤康夫與長沙觀眾見面會上,一個女生說因為聽了佐藤康夫的演奏,特意去學習了日語,希望能為尺八做點什麼。一個男觀眾10多年就把科技融入傳統樂器,用現代工藝製作出了尺八。而佐藤康夫現場用尺八吹奏了一曲動畫片《火影忍者》的主題曲,他說尺八在跟時代一樣向前,這種古老的樂器可以融合更多的東西,他會堅持傳承與創新。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流浪日本千年,在這個國家傳承了下來,又通過日本傳到其他國家,傳回中國,尺八應該是幸運的。而更幸運的是我們,作為中國人,終於在一部紀錄片裡見到了、聽到了尺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