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路可退

我  相  信  這  麼  好  看  的  你

已  經  置 頂  了  我

若非年少無知

何以至此孑然一身

所有的悔不當初

都不如許我

愛有路可退

文／郭小眼    錄音／小清    編輯／王小瑞

插畫／滷貓    圖片／林Caro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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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涼風夾著桂花的香氣溼答答朝臉上撲來。有首歌裡寫道「杭州的夏天每一天都在下著雨」可現在已是九月末，杭州，仍是每天都在下雨。我覺得有點涼，起身要把窗戶關上，姐們兒說了句：開著吧，我喜歡這味道。

姐們兒不希望我在這期的文章裡放她的照片，也不希望透露她的名字。

我覺得她長得很像一位插畫師 caroline。我這麼說，她一定會不高興吧。

第一次見她是在她畢業的作品展上，我在一幅淺蔥長衫抱琴女子的油畫前久久駐足。畫中女子眉宇間英氣逼人，赤足舞袖，撫琴睥睨。一把桐絲在手，更像是行俠女傑的利劍，琴上刻著

我轉身向身邊的朋友說到：「模特長得很好，眉眼間俠氣十足。」在畢業的作品上畫自己，即使世上最自戀的人，也不過如此吧。

 

我們暫且叫姐們兒藍莓吧

認識藍莓後，對她的印象大概就是：很多優質的男生，在她這也不過流水落花。我問她，你難道不想找一個相對喜歡的穩定下來嗎？她說，不是不想，而是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

這時，服務員把我的飲料端了上來，我用雙手捧著，抱在下巴前。熱氣滿滿暈上我的臉，手心燙燙的，我也盯著她，不說話。

 

藍莓開口說話：其實，有過一個。

一開始我是學音樂的。到了藝考的學校，要選擇一門樂器，我選了古箏。學校還有美術專業的藝考生，就在對面的樓。每次我們這邊有人彈完琴或是有人吊吊嗓子，對面就會有一群男生在等在窗口起鬨叫好，衝這邊大喊：好！再來一個～～這時候就會有一個老師模樣的人過來，拿著畫筆挨著個兒的敲他們的頭，讓他們滾回去畫畫。然後他自己卻站在窗口前，向這邊看了幾眼。有一天，我和幾個女生在食堂吃飯。那個老師突然拎著一大袋子水果，放在我們面前，說：「請你們吃水果。」我沒客氣，拿出一個香蕉，剝開了就往嘴裡送，另外幾個姐妹也紛紛把剩下的橘子蘋果一掃而空。「唉唉唉，你們還真吃呀，這可是我們畫畫時要擺臺的靜物！」那老師突然急了。我把吃了一半的香蕉又放了回去，她們幾個也都咬牙切齒地把水果往回放。「沒事沒事，你吃吧。」他把那半個香蕉又塞回我手裡，還多放了兩個蘋果在我面前，轉身走掉。

姐妹們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唏噓一片。

其實香蕉並不是老師，他也是個學生，畫兒畫得非常好，一心想考中國美院，每年只選擇這學校參加考試，連著四年都是因為文化課沒過。同學都說他一根筋，腦子有問題。他就在這學校教新生畫畫，學校讓他免費參加文化課補習。香蕉大我四歲，長得帥氣，高高瘦瘦，手很好看，但總是有洗不淨的油彩。香蕉抽菸，他的解釋是學畫畫時比較用功，都畫到凌晨，為了提神，染上了菸癮。

然後我就真的再也沒在他身上聞到過煙味。

半年後，我們在一起了，是我把他騙到的小旅館。

他對我真的很好，像對待女兒一樣，我沒被別人想那樣寵過。冬天吃個烤紅薯，他會幫我剝了皮，反覆得吹，怕我燙著，又不敢吹太久，怕吹涼了會不好吃。下雨的時候，他幫我打傘，他的那邊全是溼透的。我說，你不會買個大一點的傘嗎？他說，他想我挨著他更緊一些。去他畫室看他畫畫，他坐在向陽的窗口，陽光打在他背上，浮塵靜舞，他在紙上沙沙地畫著，睫毛顫抖，目光專注，稜角分明。或許有一個人給你再多的溫暖，時間久了，也會變得平淡吧。他仍是每天都在做著想讓我感動的事，而我已經沒有了驚喜的感覺。或許是沒那麼喜歡了吧。你問我喜歡過他嗎？喜歡過啊，喜歡的時候是真喜歡。但後來不喜歡了，也是真的不喜歡。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挽留我，甚至他們班的同學也都組團來說和，有的叫嫂子，有的叫師娘。最後，他送了我一把古琴，說是瞞著我，偷偷為我親自手工做的，打算在我們一周年的時候送我。桐木蠶絲，做工粗劣，但打磨得很精緻。

我說，我彈的是古箏，你這送的是古琴。

我用不著。

就這樣，我沒再見他。

後來，他還是沒有考上美院，我也沒有考到理想的大學。一天下午，我窩在家裡的沙發上看韓劇。手機來了簡訊提示，是個陌生號，我知道是他，顯示著：‍‍‍‍我有些開心，快速地洗了頭，到房間去挑要換什麼衣服好，又很仔細地畫了淡淡地妝。一個小時後，我坐到沙發前，拿起手機，猶豫了下，編輯刪除，又編輯又刪除，最終回覆：八月，我回到了藝校，他帶過的學生全都考走了，但總會感覺有人在背後喊我一句師娘。

我上聲樂課，練琴，練形體，補習文化課。下雨時候，我自己撐著一把傘，傘下空間很大，卻總會淋溼自己。

我開始越來越想他，甚至想學畫畫，去試著體會他畫畫時的心境，嘗試著他的辛苦，想走走他走過的路。

我給他打過電話，想告訴他這個決定，是空號。

過了一年，我考了一個比較不錯的美術專業學校，老師都誇我有天賦，我說是老師教得好。

聽說，他回南昌和朋友合夥開了一間畫室。

我去了他的城市，看見了街角的那間畫室，很小，畫室名字裡頭有我的一個字。裡面六七個學生認真地畫著石膏，一個老師模樣的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不是他。

我上前問起了他，他說香蕉前不久離開了，去了日本，問我有什麼事嗎，他可以給他打電話。

大學時光，陸陸續續談過幾個男友。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我和香蕉來過這裡。並在落滿桂花的樹下接吻，那天的桂花真香，有點嗆鼻子，一朵桂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睜開眼，眨了眨，桂花便抖落，掛在了我的睫毛上。以後的每一次接吻，我都會聞到桂花的味道，即使和其他人也是。有次分手後，我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給他那個幾年間都是灰色的頭像發了個消息

不一會兒，那個頭像閃了一下：

我知道，我們都回不去了。

2015年，我的畢業作品上，畫的是自己。

抱著他送我的古琴。

 

這時候，咖啡廳很合時宜的放了首飛兒樂隊的《愛有路可退》，我笑了笑，咖啡廳怎麼會放這首歌？藍莓說：「你不覺得這首歌的幾句歌詞寫得很好嗎？」

愛情就是一條單行道，每一個選擇都不可能再有調頭的可能。

藍莓說，後悔有用嗎？受的苦都是自找，不是嗎？現在能做的也只是祝他一切安好，順便也祝自己一切安好，各自走在自己的單行道上，再無交集。

嗯，各自祝好吧～

她給我遞過一隻煙，自己也叼了一隻。說了一句：「你這把傘好大呀，感覺像是抬了把遮陽篷出來。」我被她逗樂，說：「這是我大學時買的，買它的時候就是看中了它的大，心想下雨的時候，可以順便捎一個沒帶傘的姑娘回家，哈哈。」

我打了個噴嚏，桂花真香，有點嗆鼻。

--END--

· 特別提醒：作者在發稿前的一個小時得知「藍莓」已和「香蕉」取得了聯繫，香蕉在日本四年學習手工制琴的技藝，已於去年歸國。我希望這篇故事的結局，不是他們的結局，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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