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喬喬》改編自紐西蘭作家克莉絲汀·盧南斯的小說《Caging Skies》(牢籠中的天空),故事以生活在二戰時期的德國少年喬喬為主角。年僅十歲的他是萬千納粹的狂熱追隨者之一。某天他竟意外發現媽媽在家中藏匿了一名猶太女孩,艾爾莎。喬喬的世界觀遭遇空前挑戰。在他小心地接近神秘又古怪的艾爾莎之後,逐漸對她產生了奇妙的情感。
導演維迪提沿用了原作的主要人物與劇情,卻大膽地加入虛擬「希特勒」一角,成為喬喬的幻想好友。電影也完全脫離了原作沉重尖銳的基調,反而主打明豔色彩、青春氣息、以及幽默成分,還插入不少60年代搖滾歌曲(看完即刻將電影原聲加入音樂列表)。
用詼諧調侃的手法進行二戰敘事,無疑是影片宣傳上一大看點。《喬喬》的爭議性也由此而生。
《喬喬的異想世界》收穫兩極評價
影視評論網「爛番茄」(Rotten Tomatoes) 上,《喬喬的異想世界》鮮度為80%,觀眾滿意度高達95%,可說是神作級別。在豆瓣也獲評分8.5,稱得上廣受好評。
但反觀Vareity、衛報的電影專欄,評價一致比較負面。衛報常駐影評人Peter Bradshaw甚至只給出一星,稱這部電影為:施馬爾茨式的諷刺作品,過度煽情且不具備真實的藝術價值。
為什麼影評人與一般觀眾的感受相差如此之大?
問題出在作品類型以及觀影期待度上。
多數影評人將《喬喬》視作關於二戰的諷刺電影(Satire)。諷刺作品旨在通過誇張、幽默、荒謬的藝術手法,揭露以及批判現實黑暗面,引起反思。
類型電影的取巧之處在於促使觀眾自發接受故事的設定,比如喬喬幻想出一個和藹可親的希特勒做朋友(他偶爾也會發怒),比如劇中對殘酷戰爭的戲謔表現。觀眾並不會認為這是篡改歷史、或者輕視屠殺,而是自主地理解為類型電影的特色。
不過,類型電影同時提高了期待的門檻。諷刺,必須依靠精妙的語言、精密的劇情、以及深邃思想的支撐,才能超越胡鬧玩笑,達到批判社會的目的。否則,就會淪為一出不知所云的鬧劇。
「好看的電影」vs「有價值的電影」
《喬喬》無疑是一出相當精彩的喜劇戰爭片,同時也有效地表達了愛與自由何其珍貴。電影中充滿了各種可愛與爆笑的場景。比如喬喬告訴好朋友尤克,自己會和希特勒成為最好的朋友。
尤克不滿道:「我以為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喬喬說:「除非你是希特勒的靈魂藏在一個胖小孩的身體裡,不然你只能在第二位。」
尤克無奈道:「好吧,我想我只是一個小孩的靈魂藏在一個胖小孩的身體裡。」
影片中,斯嘉麗·詹森飾演媽媽羅茜形象尤為突出,她的人物層次也是最豐富飽滿的。
作為幫助猶太的反抗軍地下分子,她寵愛的兒子卻深深崇拜希特勒和納粹。她沒有試圖灌輸兒子任何政治理念,只是盡責地當一名母親,教他跳舞的樂趣、騎單車郊遊的樂趣,儘可能地讓他保持一個十歲小男孩的天真,讓他感受日常生活的美好,稍微遠離政治的影響。最後,也是母子之間真摯的情感引出了觀眾的眼淚。
然而作為二戰諷刺作品,《喬喬》就顯得乏善可陳。
大部分影評人都認為,電影的喜劇元素純粹為了逗樂與可愛,缺乏更深更廣的意圖。這讓電影對二戰與人文精神的刻畫,最終停留在抒情層面,未能闡述新鮮見解,只是鞏固了普羅大眾對納粹歷史的一貫理解。導演維迪提親自上陣扮演的希特勒一角,更是除了搞笑之外毫無其他功能。
儘管藉由二戰的背景,《喬喬》更像是青春成長型電影(coming-of-age),喬喬對於希特勒的幻想似乎更多源自父親的缺席。電影多處點出死亡與戰爭的殘酷,又一筆帶過,不加深處理,空間不足以引導深思。
喬喬的生活看起來像一座幻想花園,偏偏導演又在結尾渲染最後一場戰役的慘烈。
多種元素的組合,整部電影的調性變得不夠連貫、意圖也略微模糊。比照昆汀同類型的《無恥混蛋》,維迪提對作品方向的把控稍嫌不足。觀看《喬喬》時我也心潮澎湃,卻無法引人回味與反思。這就顯得《喬喬》喪失了諷刺作品的真正精神。類型電影很容易帶動觀眾的情緒,但要突破表面的「虛招」,表達更有價值的思考,就著實不易。
《喬喬》穿著諷刺作品的外衣,內核更偏向尋常喜劇。
影評人因預設的期待,自然倍感失望。普通觀眾多關注電影的可看性,並不計較作品的突破性,滿意度普遍很高。不得不說,《喬喬》利用納粹的特殊歷史背景吸引眼球,風格化的表現手法討喜之餘,卻缺少新鮮與深刻的見解,招來這種兩極分化的評價,也是必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