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和2018年的倉皇沉寂、2019年的艱難轉型相比,2020年國劇市場更多了一份篤定。
跟隨主旋律的基調穩紮穩打,以現實主義為創作方向,推出了不少收視口碑雙贏的佳作,民生劇、養老劇、行業劇、情感劇、農村劇、勵志劇、懸疑劇等均有所建樹,並在抗擊疫情的過程中,以影視化語言充當了不可替代的精神陪伴的角色。
從年初熱播的《安家》《清平樂》等網臺聯動劇掀起的收視潮,到《隱秘的角落》《龍嶺迷窟》等短小精緻的網劇出圈,再到《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等「她題材」劇集引發的暑期檔全民熱議,走在創新路上的國劇垂類發展愈發明晰,懸疑、青春、古裝三分天下,小類題材風生水起,拼打好劇、深耕好劇已成行業共識。
當然,國劇發展也遇到了口碑高開低走,類型扎堆同質化、劇情虎頭蛇尾、思想立意不夠深入等問題。作為大文娛行業的觀察者,烹小鮮(pengxx01)抱著推動國劇更好發展的初心,推出「理中客劇評」廠牌,意在以理性、中立、客觀的態度品評劇集、影片及演員,從多維度解析挖掘,探尋好劇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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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韓劇風靡,熱心的中國吃瓜群眾為其總結出「三大法寶」,簡稱「車禍、失憶和治不好」。如今,國產都市劇也大有步韓劇後塵之勢。當然,套用的公式變成了「失業、不婚和長不了」。
從年初的《誰說我結不了婚》到「小爆款」《三十而已》,及眼下正在播出的《親愛的自己》,無一例外都是國產都市劇「三寶」的踐行者。三部戲的視角均對準30+女性群體的職場、婚姻和兩性關係。主角設置上,整齊劃一的「三個閨蜜」配置,在精英女性、全職媽媽、拜金女三種人設中自由組合;矛盾衝突上,徘徊在「要不要結婚」「要不要二胎」「要不要離婚」的十字路口,上演一出出職場反焦慮、婚姻鬥渣男、人生找自己的大戲。
初看,這類劇確實扎心,尤其對於在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來講,壓到無法呼吸的KPI,付了房租工資少一半的窘迫,都是伸手摸得著的困難;細瞧,卻又難抵內心深處,畢竟不是所有媽媽都擠破頭融入「太太圈」,也不是一轉身暗戀男友就能回頭。大多數的我們,依然過著日復一日的平凡人生,沒有劇中人那般幸運或是狗血。
爽劇能帶來一時爽感,但「屢試不爽」想必很難。在經歷了生活疲勞之後,觀眾產生的審美疲勞對套用話題公式的都市劇將不再友好。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麼集齊了所有社會話題「爆款」元素的《親愛的自己》會失靈了。
很明顯,《親愛的自己》在播出前就是一副妥妥的爆款配置。
三男三女,六位演員從顏值到話題度,均不欠缺。女主劉詩詩,貢獻了產後復出的首秀,闊別螢屏多時已吊足觀眾胃口;男主朱一龍,演技、流量兼備,「小公爺」餘溫尚存;女二闞清子首次「當媽」,男二李澤鋒剛剛因為「渣男」許幻山提升了知名度,加上男三女三俊男靚女的外形條件,《親愛的自己》在演員陣容上已屬「高段位」。
擔任導演的丁黑,掌鏡多年更是叫得響的代表作不斷,早期的《玉觀音》《長恨歌》《大秦帝國之縱橫》,到近期的《那年花開月正圓》,均有著鮮明的個人導演風格,且拿獎無數。經他的鏡頭「點撥」,孫儷入行第一部戲即拿下第22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具人氣女演員獎、最受觀眾喜愛的電視劇女演員獎。
作為一部都市劇,《親愛的自己》將故事發生地設置在中國最洋氣的城市上海,男女主角也有著代入感極強的「滬漂」身份。能夠引爆輿論風潮的社會話題只多不少,堪稱近期同類題材的「集大成者」,幾乎每個人物、每條故事線都埋下了「炸點」。
來看劉詩詩扮演的李思雨,30+女性、職場精英、恐婚、七年之癢、原生家庭、師徒之爭,所有圍繞她的關鍵符號,都是帶有矛盾和衝突點的,單拎出哪一個拍成一部戲都不為過。男主陳一鳴,同樣不缺話題,中年失業、職場失意、求婚不得,陷入事業和感情的兩難漩渦,真真是好人難做。
在家庭主婦張芝芝、劉洋這一對身上,集合了男尊女卑、教育偏差、二胎問題、婆媳關係等一系列現實問題,第三者插足事件導致婚姻解體,更讓劉洋成為「渣男」的又一代表。
顧曉菱、雷浩文這條線,則聚焦婚戀觀。顧曉菱視「富二代」為獵物的擇偶觀念,金錢至上的拜金行為,雷浩文「泡妞」的花樣手段,都直白反映出時下年輕人對愛情、伴侶的一種態度。
可以說,《親愛的自己》具備了國產都市劇需要的一切元素,演員、題材、話題……只待「大爆」。
然而,《親愛的自己》還是沒有「爆」。
該劇接檔《以家人之名》上線,收視率一路高開低走,豆瓣評分從7.2跌至6.7,遭遇口碑和收視雙失利。究其原因,劇情浮誇老套,缺乏原創情節,各種拼湊起來的焦慮性內容「隔靴搔癢」,卻又難抵痛處,「偽現實」飽受詬病。
劇集開篇,作為銷售經理的女主李思雨為了見客戶,直接將對方堵在男衛生間,開口扔出一句「給我十五分鐘,我能為您創造五百萬的效益」霸氣臺詞,最終將跑單追回,還多拿了一千萬的訂單。這種圍追堵截的談判方式,在不少都市劇中都曾出現,近期的《誰說我結不了婚》中,陳數扮演的女強人田蕾為了拿下客戶,不惜樓下盯梢、光腳送文件、陪喝酒、說好話。這種老梗的反覆運用,意在樹立女主的精英人設,而傳遞給觀眾的感覺卻是,女性在職場上只能用非常規律手段做事,與現實生活並不相符。
在對待已婚已育女性角色上,編劇怕是也對當下社會存在一些「誤會」。女二號張芝芝不過是私企的小職員,也硬配上富太圈、喜馬拉雅包、貴族幼兒園等符號,靠著卑微和「跪舔」的方式融入,既不被老公理解,也得不到學生家長的尊重。這種極力描繪渲染的圈子和階層,有何用意?如果只為了製造社會話題,大可不必。圍繞張芝芝的另一核心矛盾,是婆婆催生二胎和重男輕女思想。事實上,此類婆婆在《雙面膠》《新結婚時代》中均有出現,按照時間推算,她們大多是建國前生人,思想相對守舊。而《親愛的自己》發生在當下,張芝芝的婆婆不過50多歲,差不多是「65後」,生活中這個年齡段如此執著抱孫子的奶奶只是個例吧。
《親愛的自己》也沒有放過男性角色。男主陳一鳴善良軟弱,起初因意氣保下屬,被迫辭職。無奈裸辭後,求職路上歷經坎坷,劇集發展到16集還在找工作。感情方面,求婚幾次被拒,在女友面前缺乏自信,整個人設透出做「好人」的無力感。劉洋和雷浩文兩個角色,一個已婚出軌,一個未婚花心,在感情問題上都屬於負面形象。
從已播出的劇集來看,《親愛的自己》明顯是主題先行,密集拋出了30+男女在當代社會中可能遭遇的感情、事業、婚姻困境,卻沒有探究出深層原因,給出合理的解決方式。這種輕描淡寫的表達,如果要拿現實主義的標杆來衡量,顯然有點「輕」了。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親愛的自己》屢屢傳遞出這種寡淡乏味感。
男女主抱著「滬漂」人設,卻過著中產階級生活。鏡頭一掃,不是車流環繞的摩天大樓,就是陸家嘴大夜景,只要推開自家窗戶,東方明珠保準兒撲面而來。繁華場景之下,那種努力營造的心酸感也就打了折扣。職場戲,少了一路打怪升級的「熱血」成長線,過於平面化的「好人」,脫離當代職場白領真實的打拼狀態;感情戲,沒有價值觀的矛盾衝突,也不見甜蜜CP感,離現實生活過於遙遠。
女主的人設過於理想化,也是飽受爭議的痛點。李思雨的獨立女性思維,更多體現在男女主感情關係中,她拒絕男友求婚,怕結婚影響自由。得知男主失業,又反向求婚擺出一副「我養你」的姿態。閨蜜張芝芝需要給女兒班級晚會做一份策劃案,李思雨大包大攬下來,命令陳一鳴放下手上的所有事,馬上就做。在職場上,她反而像個萌新,面對下屬被欺負,第一時間不是去解決問題,而是直接衝動地頂撞了她的上級領導,這樣前後矛盾的獨立女性,顯然是立不住的。
備受觀眾期待的感情戲,劉詩詩和朱一龍也沒能發揮俊男靚女的強強組合效應。兩人在一起的感覺貌合神離,缺乏熱戀情侶的濃濃愛意,即便是擁吻、撒嬌等私密的感情戲,表情也略帶僵硬。在李思雨與陳一鳴車內撒嬌的戲份裡,劉詩詩神態的「過度矯飾」寫滿尷尬,面對男友失業時的體貼溫柔,也被網友評價表現有些過了,「可愛不是擠眉弄眼,硬凹少女感」。朱一龍的表演則過於內斂、壓抑、死氣沉沉,兩人更像是保持著距離感的普通朋友,而不是戀人。
從片名看,《親愛的自己》應該有著勵志方向的定位,但截止目前,三條主線人物還陷在各自的狗血生活中。劉洋出軌,張芝芝婚姻面臨解體;陳一鳴入職新公司,與李思雨產生同行競爭,劇情傳導的現實焦慮感再增一層,仿佛看不到什麼希望。這種「喪」感如果貫穿到底,無形之中又踏上了狗血劇的老路,懸浮而又虛無的劇情,極難讓人產生共鳴。
《親愛的自己》看似打爛了一副好牌,背後折射出整個行業創作的弊端。所謂的「紅利」題材,並非「一招鮮吃遍天」,創作者沒有吃透生活,沒有人生體驗,僅靠「爆點」堆砌出一款「爆劇」,顯然是行不通的。一味兒迎合市場,放棄從生活出發的創作初心,這樣的作品怎能打動人心,又何談現實主義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