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記憶中的小巷,每當夏夜的晚風吹過,吃過晚飯的人家便會搬出小凳子,或拿著蒲扇,或拿著灌滿茶水的杯子,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坐在巷子裡納涼,或聊天、或下棋,驚擾了小巷白日裡那份安寧與平靜。
琪琪家的那隻大黃狗在小巷裡悠閒地走來走去,一會兒耷拉著腦袋趴在聊天的人們腳邊,一會兒在小巷裡一邊走一邊聞來聞去。
我最喜歡做的事,便是等到巷子裡的路燈亮了,搬著家裡的小凳子,來到大人們的身邊,看大人們下象棋,下棋的只有兩個人,觀棋的卻有四五個,對弈的人沉著不發一語,觀棋的人紛紛發表見解,為到底聽誰的爭得面紅耳赤,吵吵鬧鬧卻不傷和氣。
那時年幼無知的我並不懂象棋,只是看得多了,才知道馬走日、象飛田,車走直線。但是,我卻總是喜歡守在他們旁邊,雙手託腮看著他們下棋,也許我真正喜歡的或許不是下棋,而是被鄰裡之間的這份歡樂和諧所感染。
母親在工廠工作,經常晚上加班,於是晚上經常是由奶奶帶我,有時我看大人們下棋看累了,便回到自家小院,坐在奶奶旁邊,聽她講述她那個時代經歷過的陳年舊事。
夜已深,很多人經不起睡意的來襲,便紛紛搬起板凳回了家。小巷中逐漸充滿靜謐,只有草叢裡的蟲子沒完沒了的唱著歌兒,似乎永遠不知疲倦一般,我就在那蟲鳴聲中,安然的在奶奶的懷中睡去。
後來,我長大了,參加工作了,結婚了,買了樓房搬離了小巷,屢次邀請父母去樓房同住,年邁的父母卻說:習慣了住在平房,感覺再也離不開這條小巷。
歷經三十多年的風雨,小巷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一般,充滿了古老滄桑的味道,小巷裡的磚牆多以風化斑駁,鋪在門前的石板早已變得光滑失去稜角,兒時手臂粗細的梧桐樹已是雙人合抱、綠葉參天。
小巷裡的人慢慢的變少了,街坊鄰居大多搬離了小巷,留下了一個個寂寞無聲的小院,靜靜地訴說著當年的故事。
又是一年夏來時,偶爾回到小巷裡住一晚,走出家門,卻很少在看到有人在巷子裡納涼,當年的叔叔阿姨已是滿頭白髮,逐漸成為記憶中奶奶那蒼老的模樣,他們坐在一起搖著蒲扇慢聲細語,似乎在靜靜地訴說著陳年古老的舊事。
夜,還是那樣的靜,風,依舊那樣的涼爽,眼前的點點滴滴卻已不是昔日模樣。
小巷的夜晚,仿佛離我越來越遠了,就連從前的蟲鳴,也隨著歲月的消逝,一同消失在其中了,唯一聽到的一兩聲輕響,卻是飛蟲的身體撞在燈盞上,憶起兒時的小巷歡快的模樣,心中倍覺惆悵。
聽說樓盤開發商已經買了小巷這塊地,今後這裡會建成高檔住宅小區,曾經的小巷將不復存在。
這裡曾是我生長的地方,我多麼的想穿越回從前時光,和眾多親密的街坊鄰居一起,在小巷夏日的微風裡納涼。
夏夜中的小巷,已漸漸淡出了我的生活,卻時常會走進我的夢裡,依如當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