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之眼》
[美]約翰·薩考斯基著,唐凌潔譯
人民郵電出版社
本文2020年4月首發於《中國攝影報》
撰文:馬小呆
(圖片選自《攝影師之眼》)
有一個問題,我經常會被問到——很喜歡攝影,看過一些畫冊,拍過一些照片,想讓自己對攝影的理解更進一步,但又不想看那些長篇大論的理論文章,有什麼好建議嗎?我的答案是:可以試試約翰·薩考斯基《攝影師之眼》這本書。首先要說明的是,這是一本老書,它的內容來自於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曾經的攝影部主任約翰·薩考斯基1964年策劃的同名展覽,1966年就已在美國付梓出版。租轉售公屋的廚房,美國德克薩斯州,1939年 拉塞爾·李這當然會帶來一些問題,其中很顯然的一點就是,1966年之後所有影像技術突飛猛進發展所帶來的新觀點以及那些充滿創造性的作品,都無法被收錄其中得到討論。
因此,我主要將《攝影師之眼》推薦給那些剛剛邁入攝影藝術大門、希望對其有一個較為全面而準確認識的初學者和愛好者。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本書是淺顯易懂的,或許薩考斯基那通俗、直白的寫作手法讓整個閱讀過程變得十分流暢,但他在字裡行間所揭示的有關攝影的真相,卻足以讓那些資深的職業攝影師和影像研究者也受益良多。
接下來,就讓我們看看,《攝影師之眼》究竟講了些什麼。這本書的結構非常明晰,分為三個部分:致謝、前言、照片。其中對攝影進行核心闡述的部分,自然是由作者親筆撰寫的前言文章。
薩考斯基在文章的第一句話就開宗明義,表示這本書探究的就是「照片的呈現是什麼以及為何如此」。
換句話說,薩考斯基試圖用這本書,定義攝影區別於其他視覺藝術形式的獨特價值。
巴黎汽車俱樂部大獎賽,法國迪耶普,1911年 雅克·亨利·拉蒂格從攝影術誕生之初,文章回溯了在歷史不同階段、不同職業的人以各異的使用方法,對攝影所進行的種種實踐。他們不僅僅是從事藝術相關行業的人為自己的工作所拍攝的照片,例如畫家、藥劑師、印刷工人,也有大量的業餘愛好者和中產階級市民,為自己的家庭生活拍攝的快照。在薩考斯基看來,從19世紀末開始,一種前所未見的景象就開始逐漸呈現出來,攝影無所不在,「它記錄下任何東西」。接下來,文章主要從五個關鍵詞切入討論,它們分別是:物本身、細節、邊框、時間、有利位置。每個關鍵詞之下,薩考斯基都只用了不超過1000字的篇幅,簡短卻精準地闡述攝影這項媒介的基本原理之一。鬥牛士獲勝後繞場一周,西班牙畢爾巴鄂,1956年 彼特·巴克利在「細節」中,薩考斯基強調了攝影無法成為「清晰易懂的敘述文本」,在拍攝對象被瑣碎的、片段性地記錄為照片後,它「不能像故事一樣被閱讀」,「卻可以被作為象徵閱讀」。
在「邊框」中,薩考斯基討論了照片的邊界,因為邊界決定了中心內容,攝影師正是通過「一個假想的邊框來編輯世界的意義和格局」。
在「時間」中,薩考斯基談到了攝影這項媒介最獨特的魅力來源,他說:「即時攝影實際上並不存在。無論時間長短,所有的照片都經過了曝光,每一張都描述著一段截然不同的時間。但這段時間永遠是在當下。在已有的各種圖像形式中,唯有照片只記錄當時被製作時的那段時間。攝影只在當下的存在中暗指過去和未來,通過殘存的遺蹟追溯過去,通過可見的預兆展現未來。」
在「有利位置」中,薩考斯基提醒大家注意,「正是攝影教會了我們從出其不意的有利位置進行觀看」,只有從照片中,人們才會發現,世界的外觀遠比自己的想像更為豐富和複雜。
在精彩的文字論述之後,同樣精彩的照片隨即亮相。依照此前文章中總結提煉的五個關鍵詞,薩考斯基從過去(1964年之前)120年的攝影史進程裡酌選了170多張照片,其中最早的照片拍攝於1850年——僅在攝影術發明的第10年,並將它們歸入不同的關鍵詞之下,以呼應、佐證自己的觀點。在這些照片中,不乏尤金·阿傑、奧古斯特·桑德、愛德華·韋斯頓、保羅·斯特蘭德、安德烈·柯特茲、沃克·埃文斯、亨利·卡蒂埃-布列松、羅伯特·弗蘭克等不同時期的著名攝影師作品,也有許多普通攝影者的日常生活快照,甚至還有一些拍攝者與拍攝年代信息雙雙不詳的照片。
因為在這本書中,薩考斯基並不想僅僅討論那些具有藝術價值的照片,他試圖做的是解釋攝影這項媒介的行為方式,以及隨之而來的結果——照片——得以存在的根本意義。
這也是為什麼,薩考斯基認為:除了作為共同點存在的這五個關鍵詞以外,被選入書中的這些照片「所共享的眼光不屬於任何流派或美學理論,只屬於攝影本身」。
最後,在讀過這本書後,你或許會覺得:嘿,他只不過是講了一些關於攝影的、我們早已經隱隱約約開始明白的事情。但是,正如薩考斯基在前言文章結尾寫到的:「與其說攝影的歷史是一段旅程,不如說是一次成長……它的歷史存在於我們對其不斷進步的認識中。」而我想說的是,經過歷史與當下的層層更迭,不管自知不自知、願意與否,約翰·薩考斯基在書中呈現出來的對攝影的認識,其實也早已成為我們每個人對攝影的共識了。而這恰恰證明了這本《攝影師之眼》所具有的非凡價值。流浪藝人——印第安人和他的德國妻子,1926年 奧古斯特·桑德小編謝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