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
我望著你的眼睛
在我還小且好的時候。
你的雙手輕撫我
並給了我一個甜蜜的吻。
（鐘錶走著同樣的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簇星星。）
我的心就此綻放
猶如一支花開在天空下，
花瓣片片茁壯
花蕊就像美夢一場。
（鐘錶走著同樣的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簇星星。）
我在房間裡啜泣，
仿若那故事裡的王子
因為他心愛的小金星
從那些馬戰場上消失。
（鐘錶走著同樣的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簇星星。）
我離開你的身畔，
愛著你卻並未得知。
記不清你眼睛的樣子，
還有你的雙手和髮絲。
只是我的額間已然印下
那蝴蝶一般的親吻。
（鐘錶走著同樣的節拍，
夜晚綴著同一簇星星。）
作者 | [西班牙]加西亞·洛爾迦
翻譯 | Alicia
Madrigal
Yo te miré a los ojos
cuando era niño y bueno.
Tus manos me rozaron
Y me diste un beso.
(Los relojes llevan la misma cadencia,
Y las noches tienen las mismas estrellas.)
Y se abrió mi corazón
Como una flor bajo el cielo,
Los pétalos de lujuria
Y los estambres de sueño.
(Los relojes llevan la misma cadencia,
Y las noches tienen las mismas estrellas.)
En mi cuarto sollozaba
Como el príncipe del cuento
Por Estrellita de oro
Que se fue de los torneos.
(Los relojes llevan la misma cadencia,
Y las noches tienen las mismas estrellas.)
Yo me alejé de tu lado
Queriéndote sin saberlo.
No sé cómo son tus ojos,
Tus manos ni tus cabellos.
Sólo me queda en la frente
La mariposa del beso.
(Los relojes llevan la misma cadencia,
Y las noches tienen las mismas estrellas.)
Federico García Lorca
洛爾迦的詩最顯著的特點當然是吉普賽謠曲風格。相同的詩句或詞眼，在一首詩中多次出現，迴環往復，淺唱低吟。有時用來填充詩句的縫隙（《吉他》），有時意在圓滿詩句的韻腳（《初願小曲》），有時又可以串起全詩的骨架（這首《情歌》就是）。謠曲就像植根在詩人血脈裡的因子，被他運用得千變萬化、淋漓盡致。從結構到音律，讀他的詩，讓人忍不住想大聲吟誦，默誦真是對洛爾迦的浪費。
今天選的這首《情歌》就是典型的洛爾迦。全詩不長，四句自成意群，慢慢推進，先是一個小男孩如何情竇初開，迷戀上心中女神，最終留下一抹成長的回憶，有一點悵然，更多是稚童初戀的朦朧美好。一邊讀詩，《來自西西里的美麗傳說》裡那些昏黃氤氳的場景自然回放，莫妮卡·佩魯奇搖曳的身姿和攝人的眼眸與詩句裡描述的女人形象在眼前重疊。
四段詩句意象的展開和情節的推演十分連貫，一氣呵成。而洛爾迦之所以是洛爾迦，他偏偏不滿足於「連貫」，這首《情歌》的動人之處恰恰是韻律感的「打破」，出奇制勝。「鐘錶走著同樣的節拍/夜晚綴著同一簇星星」全詩出現過四次，這兩句詩從語義上和全詩的線性敘事毫無關係，但詩人就是用它們生生將詩歌連貫的敘事打斷。我愛極了這種有節奏的打斷，像一次次綿長的休止符，把人暫時拽出男孩故事的主線，側耳時鐘鳴響，抬頭繁星閃爍，讓人對情節的發展興致更濃。而在意象表達上，更是一種巧妙的蒙太奇。詩人掌控了一切，全憑他的指示，讓我們在男孩童年情事的回憶和現實星辰纏綿的夜空之間反覆切換。一種伴著音韻流動的畫面感奇妙地產生。想像一下，你就是詩歌裡那個小男孩，若干年以後的某個夜晚，想起了兒時最初的愛戀，想上一會兒，你看看天，只見星漢燦爛依然。
洛爾迦用「情歌」一詞命名的詩作遠不止這一首，看他的作品清單，標題的高頻詞還有「歌謠」（canción）。一個將安達盧西亞的情調傳唱到紐約再到全世界的詩人，「安達盧西亞之子」的稱號的確實至名歸。這首《情歌》雖講的是稚童初戀，但詩句裡「一個親吻，心花綻放」的戀愛瞬間，卻是不分男女，不分年齡的永恆佳句。「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人們心腸的曲折」，我深信蘇打綠這首歌的靈感正是來源於此。讀完洛爾迦的這首《情歌》，那旋律是否也在你耳畔響起？反正我是這樣。
* * *
除了薦詩，今天還想多說一些。
不知不覺，有讀睡相伴已近一年。還記得去年八月初一個陰冷的夜晚（對，就是陰冷的夜晚，那時候地球另一端的秘魯正是嚴冬時節），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等地球的這一端醒來，無意間在微信上看到朋友轉的米斯特拉爾的《給我你的手》。於是打開，從此和這個有著美麗名字的公號相遇。
有了讀睡的日子，陰冷的八月冬天終於多了一些暖意。每天下班後獨坐燈下的晚上，可以有所期盼。世界的這頭，讀睡每晚10點更新，我會留上一個對時，在北京的晨曦時分，再打開細看，為世界那頭另一個夜晚的孤獨作伴。也巧，和讀睡相遇的幾個月前，我就開始用讀詩和翻譯來排遣孤獨的侵襲。因為很喜歡米斯特拉爾，那首《給我你的手》我也正好譯過。讀睡挑選的版本讓我心悅誠服，也為自己的翻譯異曲同工沾沾自喜。於是我挑了翻譯的另一篇米斯特拉爾的小詩，寫了薦詩，發給了範致行。後來，我就成了讀睡的一員。
剛過去的大半年，生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如願回國，雖不再被孤獨困擾，但北京的喧囂卻像容不下稍有詩意的日子。讀睡仍然每晚必看，但滿口答應老範要做固定卡司的事卻淪為一次徹底的食言。總能說出一萬個理由，去證明無暇卡司總是事出有因，而心裡卻明白，不過是在為心裡空無的某個部分找個平衡的切點。說不清每天在忙碌什麼，只知道焦慮擠佔了所有的神經，沒有詩句的立錐之地。而僅存的那點詩意都又丟掉，生活還能剩下什麼？
於是，好久，不再談詩。直到最近，有個人跟我說，他喜歡的西班牙是安達盧西亞，是格拉納達，是塞維亞，因為那裡有加西亞·洛爾迦。聽他說的時候，我未動聲色（不敢，因為好久沒有好好閱讀），只是淡淡地回：我也喜歡，還喜歡其他幾位。像剎那間被人擰開了某個情緒的閥門，之前怎麼也找不回的詩興詩意竟然不期回歸。
感謝那個人，喚醒我內心沉睡的詩意，回歸的首篇自然是你最喜歡的洛爾迦。選了很久，還是從小情調開始吧。這首《情歌》，送給你，也送給所有因讀睡找回詩意的人們。
薦詩 | Alicia（微信號 shenyuexi2014）
2014/07/26
回復 小情歌 ，可聽石雨田、老膩、絲絨隕、Alicia的漢語朗讀，以及Celia、Alicia的西班牙語朗讀。
黑手團卡司
題圖：RICOR（臺灣攝影師）
朗讀：石雨田，老膩，絲絨隕，Celia，Alicia
值守：Alicia，範致行
微信號：讀首詩再睡覺（DuShouShiZaiShuiJiao）
讓我們唱起你心中的小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