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ve a very merry Christmas^_^
12月7日，朋友在下午六點半發消息給我，說要不要去一個七點半的event。我在家正準備鹹魚躺一整天，聽到有好玩的節目，立馬鯉魚打挺，梳妝打扮，八點半趕到了約好的地方。臺上是一群不算有名，但也不至於無人支持的rapper，正在賣力地說唱，臺下所有人默默站著，兩三個粉絲舉著手機錄小視頻，黑壓壓一片，鴉雀無聲。然後去存了自己的外套，裡邊是吊帶。旁邊的服務員看到會問「你不冷嗎？」 我和朋友打開了手機的電筒當做應援燈，開始有節奏地搖晃，跳躍，和臺上互動。臺上的某位表演嘉賓看到，也打開了自己的手機電筒，對著臺下搖晃。終於，在他的號召下，場子裡有了燈海。我當時看著還挺自豪，也為臺上的人高興，雖然這是我們大一就玩爛了的應援方式了。
我在各類綜藝、社交平臺上看過他們聲嘶力竭地吶喊，也曾經偶然直播裡發現過他們口出狂言，或是和兄弟們之間不說十分，也有九分的齷齪對話。我其實不了解hiphop這個行業，也不太懂得欣賞。一些冠單可以三句背出兩句詞也只是因為社交的需求。偶爾路過的時候，投注一絲關注，希望他們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世界、觀眾和懂得欣賞他們的人。
演出過程中我去點了一杯喝的，吧檯裡的小姑娘象徵性地把幾瓶酒兌了兌，又加了一大泡可樂。
17年9月和朋友參加學校組織的pub crawl，最後一站在 Temple bar 裡的某個club, 我喝到了人生第一杯長島冰茶。那天是第一次進club，我連最基本的跟著音樂搖晃都不會（敢），需要壯膽。天知道因為網上所謂「失身酒」的宣傳，我對長島冰茶懷揣著多大的警惕、尊敬和期待，在那之後，全無。年紀小的時候喝酒不講究品，只求當下一時快活。和讀書一樣，得先累積夠量才能比較優劣。和談感情一樣，多親自嘗試，自然能夠在某一天侃侃而談，談笑風生，生公說法。長島冰茶，四種基酒，8 units, 喝了致癌率只增不減，依然是求醉首選。和朋友商量著去附近，一個她朋友推薦過的bar坐一坐，互相跟進一下近況。跟著地圖左出右拐地找到了這家酒吧，遠遠透過邊窗可以看出裡面的布置很精緻。愛爾蘭的酒吧見多了，全部都是黑色棕色燈光昏暗，難得見到這麼幽靜溫暖的bar，我們心情很好。還沒推開門，已經有迎賓拉開了門，把我們領到了吧檯，送上兩杯溫水，一碟柿種花生，然後遞給了我們酒單。調酒師走過來詢問我們是否需要任何點酒上的幫助或推薦，他的聲音很斯文。我幾乎不用斯文來形容人，尤其是男人，主要是因為不認為斯文是個褒義詞，頂多中性。在長大的地方，我們對於街上，公共運輸上乃至於鄰裡街坊之間的「大嗓門」說話早已習慣。曾經住我家樓下的那位阿姨打他兒子的聲音，斥罵聲 條子抽打聲 男孩尖叫哭聲此起彼伏，我聽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我自己也是這麼長大的，說話要用中氣，我們中氣十足。但其實我發現在上海，男人說話輕其實並不奇怪，之前去健身房，某個私教的聲音也堪比溫柔一刀。女孩們更不用說，聲音溫柔到我有時想拿個遙控器給她們加大音量。所以我對於斯文作為褒義詞的認可大概不在於聲音，更多在氣質。話說回來，這位調酒師仔細問過我們喜歡什麼口味、口感之後，朋友點了一杯她喝一口就皺眉的「畢業生」，我點了一杯「誹謗」。我們倆非常舒服地坐在吧檯邊聊天，整個過程過於輕鬆愜意，以至於聊了些什麼，基本已經忘光了。但今日回想起來，我對當時調酒師的印象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像是有所發酵。雖然忘記了他的長相，甚至是聲音，但卻依然能保持一分感覺。都是微末的小事，他的體貼細心散落在很多地方。比如當我看到遠處桌上的聖誕燈誇它很美，比如我們偶然提到了baileys的調法，比如當我們埋怨自己忘記吃那顆櫻桃，比如我們提到那位向我們推薦這家酒吧的朋友時。如果能和他做朋友，會擁有一位很有感知力和解讀力的朋友。
這是我和這位好朋友第一次在上海的雞尾酒吧喝，理所當然地開始討論酒。她戲謔：「有一款酒叫『今夜不回家』，就是所有基酒直接混在一起，酒如其名，特別厲害。」我沒有聽說過，她轉向調酒師繼續交談。「你們這裡做這款酒嗎？」 聽著有點兒心動了的意味。我們當時都還因為貪心冒險的想法被澆滅而感到惋惜，他繼續忙活著手上的事不緊不慢地說，大家願意花錢來喝酒，最主要就是為了開心，舒服。都是體面人，沒有那個必要。他淡淡搖頭，溫柔地化解著所有的好奇和尷尬。(回家之後我特地查了一下，「今夜不回家」的英文名是tomorrow：當你喝完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起源不詳，據說是某雜誌編輯的頭腦一熱。)聽完他說的話，我馬上回想到了剛剛看rapper們表演時喝的那一杯長島冰茶，竟然有點心虛。每一次點長島冰茶的時候，都抱著稍弱於「Tomorrow」的心態，不至於喝到掛，但一定是想快速進入被酒精麻醉意識的狀態。如果點了長島冰茶，必然是希望自己儘快上頭，把全部丟掉。雖然大部分情況下根本沒事。偶爾遇到正經一點的酒吧，喝完臉會發熱，也不知道是bartender不夠狠心，還是我酒量真的可以。可以但沒必要。這個概念深深地在心窩戳著我，讓我慚愧，也讓我反省。過去多少次的失態就是因為忘記了「沒必要」，忘記了初衷，忘記了自覺。
如果說與酒相關的技能是Bartender們的看家本領，那情緒的安置就是他們絕對的殺手鐧。進入一家舒服酒吧，就要做好心裡慢慢刨出一個坑，輕輕栽下一朵花的準備。不談商業利益的話，雞尾酒和調酒師的關係就像音樂和音樂家之間的關係。音樂是音樂家的孩子，從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一些關係就會發生變化，逃脫不了被評價，被衡量。人們在酒吧裡坐下，點單，是為了滿足自己喝一杯好酒的需求；為了發掘一杯能夠表達自己，取悅自己的酒。當人們感受音樂家的作品時，也會偏重於音樂本身，接收旋律、和弦，鼓點、節奏之間的搭配默契，感受和諧和突破之間的美妙複雜，最終滿足自身的享受，甚至通過分享喜愛的音樂來表達自己。只是為了玩遊戲而喝的懲罰gin & 7up, whiskey & coke, vodka加紅茶綠茶橙汁，就像口水歌，有點意思，但看起來好像都不夠優美。假若我點了一杯pina colada,就會希望這杯足夠清爽，一掃陰霾；如果是一杯cosmopolitan,可能就是個單純慶祝的場合，需要一些氣氛助推劑；看到別人喝Vesper，估計他是想離James Bond的男人意氣更近一點；甚至是我一直好奇但出於某些考慮還沒點過的Ramos Gin Fizz, 如果點了這一杯，應該是吧檯裡面有人無意之間把我冒犯到。笑。喝了三年雞尾酒，直到在這一晚遇見他後，我才開始思考，也許雞尾酒和調酒師的關係有時更像舞蹈作品和舞蹈家之間的關係。當人們欣賞舞蹈家的作品時，很難分辨他們看到的，到底是舞蹈作品，還是舞蹈家本人。（這是由藝術本身的表現形式所圈限住的，無論哪種關係都非常妙，我絕無任何捧一踩一的意思。）一杯酒調製完成後，並不獨立於調酒師，酒成了調酒師本人的審美和能力。哪怕直到被喝完的那一刻，依然是展示和分享的過程。所以，比起期冀每一杯被端到面前的酒都能精準打擊，我開始更傾向於了解調酒師的想法，他們選擇的呈現方式。因為開始發覺每一杯酒，都由調酒師當下的心情、狀態，和對於酒、點酒人的態度決定。一條線，本來由一杯酒牽著，一端連在我，一段連著bartender.那個bar，後來我帶新的朋友又去過一次，是新的體驗，有空再寫。私認為martini最吸引人的魅力是就是清澄凜冽，渾然一體。我不止一次坐在吧檯上，看見像martini的酒，心中輕叫 「怎麼能加橄欖呢？」之前在網上了解salty dog & greyhound的做法的時候，簡介裡說：「This is one of those drinks where you can be a little thrifty. Feel free to use one of the cheaper gins available and save the best gin for your martinis.」
「This is not a cocktail where you want to be frugal because there are only two ingredients and, if one is inferior, it will bring down the entire drink.」
（from thespruceeats）
簡潔高貴，純潔無暇。更何況，是我最愛的gin. 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寫他的。但我還是選擇了長島冰茶。與之相比，長島冰茶好像是站在martini的反面。我判斷的依據是：自己的感受、網上的傳說還有調酒師們無意中釋放而被我窺到的態度。上知乎搜索欄輸入四個字「長島冰茶」，排名第一的問題是「為什麼好多人說長島冰茶俗？」長島冰茶因為混合了太多種基酒，導致她失去了武器，風味不夠；調製的過程粗暴繁冗，不能給bartender帶去美的享受；名氣太大，所以很容易成為沒有太多喝酒經歷的人，為數不多喊得出名字的一款經典。儘管很多和我有相同觀點的人會在問題中留言，為這款享譽世界的酒中可人兒正名。她依然逃不過，「被俗人點濫了/裝X」 這樣的怪罪理由。這並不影響我繼續對她有所鍾愛，因為我離不開這舒適圈。前天，只是單純和朋友聊天，不想有任何陌生因子參與，又乞求拿到我能控制的放縱感。同時，還想藉機會看看這家新開業的酒吧夠不夠意思，我又點了一杯長島冰茶。顏色美、口感佳、合時宜，好像一雙手撫著我的肩膀，幫我卡著我自己的拍子，推著對話往前走。我中途很想起身去告訴bartender這杯我很喜歡，但後來和朋友喝得聊得逐漸起飛，全場又是滿座，估計吧檯裡面應該不輕鬆，我就沒有做什麼。雖然我不夠懂酒，但我關於酒有很多故事。哈哈，也許只是一些。這是第一篇，寫的是長島冰茶。以後可能還會寫寫我喜歡的其他酒，或者喝酒的朋友。歡迎朋友們找我喝酒，I know places (wink).之所以寫長島冰茶，是因為我對她的愛密集地發生在十二月，害怕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如果激情退去就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拾起。我對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滿著記錄欲，畢竟人生目標就是活到三十歲，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如果能留下點什麼證明自己存在過，更是知足了。足夠有威力，足夠有名氣，很容易入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配方工藝。不是純飲，很難有思想覺悟支撐著堅定地一條路走到黑。可是長島冰茶如果知道，請求將它製造出來的人根本無心品味它的存在；將它製造出來的人其實早在心底對它感到厭煩鄙夷；手持它的人一直在嫌棄甚至是警惕它的姿態，會不會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