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上映的西班牙高分電影《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曾被網傳為奪得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的最受矚目候選者,儘管最終結果未遂人願,但並不影響這部影片問世後叫好聲一片。2020年,《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被評為第47屆動畫安妮獎最佳動畫長片,總算沒負眾望。
聖誕元素經常出現在各類影片中,如《聖誕夜驚魂》《極地特快》等。聖誕老人的由來雖然有不同版本,但都大同小異。普遍認為聖誕老人(Santa Claus)的原型是基督教的聖人聖·尼古拉斯(Saint Nicholas),從這名字上看兩個人物確實頗有淵源。而《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中的聖誕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的名字叫克勞斯(Klaus),這顯然是Claus的化名。在這部影片中,聖誕老人和宗教完全沒有關係,他為孩子們派送禮物的行為甚至也不是自發的,而是因為一個新來的郵遞員賈斯帕。賈斯帕作為郵局局長的兒子,沉溺於富貴生活,不思進取,被父親派遣到苦寒的斯密倫斯堡接受磨練,只要他能在一年之內送出6000封信就可以回家繼承財產。起初他不以為意,但他沒想到斯密倫斯堡竟是一個這樣的所在。
斯密倫斯堡生活著兩大家族,世代紛爭,積怨已久。兩大家族的人相互仇視,從老人到小孩,無不對對方有著滿滿的敵意。孩子並不知道這敵意從何而來,只是生下來就被教導,自己與對面的家族是世代的仇敵。影片沒有交代為什麼兩個水火不容的家族能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這麼久,仿佛兩個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成為了最普通不過的日常。這在當地人看來習以為常的事對外來的養尊處優的賈斯帕來說卻是無法理解的,不過他在斯密倫斯堡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便也習以為常了。
在賈斯帕眼裡,兩大家族的紛爭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所要做的只有父親交代給他的任務。但斯密倫斯堡的人並不用信件交流,惡劣的環境逼迫賈斯帕自己想辦法。起先他試圖誘騙一個孩子自己給自己寄信,但很快失敗了。一個偶然機會,他在遠離鎮子的山林裡遇到了長相駭人的老樵夫克勞斯,驚慌之中他把孩子的畫落在了克勞斯那裡。克勞斯想要幫助孩子,便讓賈斯帕鑽到煙囪裡送給那個孩子一個青蛙玩具。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斯密倫斯堡的所有孩子都知道只要給克勞斯寫信就可以得到新的玩具。能有寄信的機會,賈斯帕當然很願意幫孩子們送信和玩具,慢慢的,斯密倫斯堡因為孩子們相處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大人們之間的關係也有了破冰的跡象。
準確地說,影片中充當聖誕老人角色的實際上是兩個人——賈斯帕和克勞斯,甚至賈斯帕才是更符合聖誕老人特徵的那一個。他鑽到煙囪裡給孩子們送玩具,吃掉孩子們放在盤子裡的薑餅,並且根據孩子們的品行決定是否送給他們玩具。正是他的這一舉措讓孩子們主動做出了改變,因為他們堅信,「只有好孩子才能得到禮物」。
影片從形式到內容都主打溫情路線。影片的畫面風格大體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期兩大家族紛爭不斷,影片的主色調是灰白的,十分沉鬱壓抑,人物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面帶陰霾。兩大家族的關係開始緩和之後,畫面的色溫開始變暖,人物的面部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惡犬、捕獸夾等象徵危險的元素也不再出現。整部電影的畫風偏向溫和的插畫風格,用色考究,線條硬朗中不失柔和。人物的外在形象具有比較明顯的象徵性,如郵局的長官,有著龐大的身軀和細細的雙腿,神情嚴肅,從他的外表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性格標籤——暴躁。《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在人物和場景設計上帶有明顯的表現主義風格,但又不像《殭屍新娘》一般低沉扭曲到極點,這樣的繪畫風格更容易被全年齡段的觀眾接受。
聖誕老人的故事在歐美各國家喻戶曉,本片對宗教傳說做了大刀闊斧的改編,使一個神化的故事變成了普通人的故事,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對其認可度比較高。聖誕老人的各種標籤——雪橇、馴鹿、煙囪、紅色衣飾……在啼笑皆非的劇情發展中一個一個被牽帶出來,例如,在克勞斯和賈斯帕的逃跑過程中,馬車的輪子被撞飛(馬車變雪橇),馴鹿拉著他們一路狂奔,在跑過一個高坡時高高躍起,這一幕落在了一個半夜醒來的孩子眼裡,就變成了馴鹿拉著雪橇在天上飛行。雖然這只是孩子的錯覺,但是卻充滿了想像力和美好的期望,在這份童真之前,一切解釋都顯得沒有必要了。
孩子們在小鎮上做出的善舉起因皆是為了得到一份禮物,他們的初心很簡單,甚至是帶有私慾的,但他們的作為卻改變了整個小鎮,兩大家族從針鋒相對的仇人變成了和睦相處的鄰居,影片中最主要的矛盾對立面因此逐漸消解。其實在影片中後期,刺激矛盾激化的雙方已經從兩大家族變成了兩大家族的首領,從團塊之間的對立變成了兩個點之間的對立。他們雙方甚至做了荒唐可笑的約定——為了維持對立而暫時聯合。他們象徵著現實生活中那些頑固不化又自以為是的人,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不由得進行反思。他們的愚蠢行為也成為影片的笑點之一。
影片中還有一個抓人眼球的亮點——賈斯帕和薩米族小女孩馬爾古之間的交流。他們語言不通,但卻是彼此最忠實的聆聽者,在賈斯帕被父親帶走的時候,也只有馬爾古追了出來。這種溫情的敘事風格像是照到這個被冰雪覆蓋的小鎮上的一縷陽光,讓分散的個體凝聚在一起,推動著故事鏈向前發展。
如今對神話傳說進行異化處理的手段越來越泛化,《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的創作策略並非一面新幟,但能在雲屯霧集的同類作品中脫穎而出,內在的溫情喜劇風格為其加分不少。它沒有震撼的史詩場景,矛盾衝突也沒有多麼激烈,很多時候甚至衝突中展現著可愛。正是這種日常化的風格,使觀眾在日益令人眼花繚亂的電影世界中,得到一份溫暖安靜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