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趾想也知道,給做過攝影師的導演當攝影師有多難,何況是斯坦利·庫布裡克——據說這位大拿在《殺手》開機的第一天就衝攝影師發了脾氣:「要麼把攝影機放到我指定的地方,要麼趕緊走人。」實在難伺候!
但是,從打板員幹上來的攝影師約翰·奧爾科特,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贏得了庫布裡克的信賴。
約翰·奧爾科特與斯坦利·庫布裡克
出生於英國的奧爾科特,從小跟著不太得志的父親混跡於各種劇組,後來從打板員做起,慢慢滲透進攝影組。
摸爬滾打多年,機會來了。1967年,《2001:太空漫遊》的攝影師傑弗裡·昂斯沃思,由於影片拖期嚴重,無奈之下提前離開劇組,去完成早前籤約的工作,首席助理奧爾科特臨時上陣。
機會千載難逢,困難也顯而易見,昂斯沃思固然早已定下了攝影風格和調性,可如何做到無縫銜接?
事實證明,奧爾科特當時的能力,「攝影助理」的位子已經罩不住了,他完美地完成了掃尾工作,無論是基礎色調、鏡頭語言還是空間關係,均做到了無縫銜接,觀眾壓根兒看不出其中端倪。
庫大師明白,是時候讓奧爾科特上位了。
於是,《發條橙》成了奧爾科特真正的處女作。視覺上,他通過戲劇式的布光,將現實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相融合,呈現出奇特的觀感;對於暴力鏡頭,他運用大量主觀鏡頭,再輔以快速剪輯,打造出兼具未來感和古典氣質的視覺語言。
不消多言,《發條橙》光怪陸離的影像風格,不僅成為迷影青年的心頭好,更是深刻影響了後來大量的創作者。
到了《巴裡·林登》,庫布裡克和奧爾科特聯手鑄就了一場留名影史的牌桌戲。
這場戲,庫布裡克堅持使用全燭光的「自然光」。在NASA的幫助下,劇組得到了蔡斯公司為拍攝月球而特製的50毫米、0.7大光圈的鏡頭,如此大的光圈至今似乎仍未有鏡頭可企及。
由於使用了特製鏡頭,奧爾科特和助手們不僅需要進行大量的測距,甚至還改裝了取景器。拍攝時演員的走位被嚴格限定,一旦偏離便會失焦;而片中所有的蠟燭也是特製的——都增加了一根燭芯。
即便如此,當一枚鏡頭的光圈開到最大,還是無法避免飽和度降低、反差變小等成像素質銳減的問題,結果正是這一系列問題,成就了這場戲特殊的美學風格。
如果說《巴裡·林登》研究了「光」的技術,恐怖片《閃靈》則重在攝影機運動。
男主角傑克之子丹尼騎車時的跟拍鏡頭,令人時刻保持警惕;
大量使用的推鏡頭,則暗示了傑克的人格分裂,尤其是結尾處攝影機緩慢地穿過酒店大堂和走廊,聚焦到一張照片上,接著依舊慢速地靠近照片,最終定格在傑克的臉上,這個教科書般的推鏡頭讓全片關於人格分裂與現實的主題得以清晰呈現。
而丹尼在走廊騎車時突然閃過的雙胞胎,則是跟隨鏡頭和靜止鏡頭通過快速剪輯製造恐懼的典範。
要是沒兩把刷子,從打板員做起的「嘍囉」,怎能成為電影大師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