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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幾天,娛樂圈地震製造機崔永元又懟上最高院了:陝北千億礦權案卷宗被盜兩年至今無下落。
經過幾天的否認爆料再否認再爆料的拉鋸後,最高法回應說已啟動調查程序,「如發現我院工作人員違反審判紀律問題,將依紀依法嚴肅處理。」
《實話實說》,口述歷史,《電影傳奇》,抑鬱症,轉基因,陰陽合同……崔永元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充滿話題。在他的新書《有話說》中,我們或許能看到,那個歪嘴一臉壞笑的「小崔」原來只是面具,現在這個懟天懟地的他才是真實的他自己。
現在大家都說電視假,這不準確,電視不是從現在開始假的。
我們做過一個節目,叫《父女之間》,現場的最後,在我們的調解下,一對父女和好了,父親給了女兒一個擁抱,女兒在父親懷裡抽泣個不停,這是真的。
但是,你在有些電視臺看到的這種畫面,卻是經過安排的。為了「好看」,節目組恨不得說:「再抱一遍,剛才那個角度不好;再抱一遍,女兒哭得厲害一點兒……」
還是我們的節目,以前經常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安排失散了幾十年的戰友見面,一定要有眾人圍觀的大場面:
「讓我們一起為他們倒計時,三,二,一!」門開了,兩個30年沒見的老人終於相見,抱在一起哭,痛哭失聲。很感動,很催淚,但這是假的。他們之前肯定見過了,在火車站、在賓館,或是在化妝間。
有一次錄製,大家正因為一個話題僵持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有的人甚至都有點兒犯困了。當時我真想直接開口說:「大爺,您先回家睡覺去吧。」
可是這明顯很不禮貌,但我真的很希望那個大爺可以自己站起來說:「我困了,你們爭吧,我先走了。」而且我一定會堅持把這個鏡頭剪進去。
因為我覺得這才是聊天真正應該有的狀態,就像街坊四鄰在一起坐著聊天,有個人站起來說:「你們先聊著,我撐不住了,我先走,明天還有事兒。」多自然,多生動。
很多時候,讓我納悶的不是觀眾看不出電視的真假,或是電視人故意設置的這些假,而是假這件事情本身。道具是假的,不奇怪;但是情緒是假的,就很鬧心了。
這事兒就像是傳染病,一個節目因為一個情況作作假,效果出來了,收視率上去了,別的節目就會學,接著所有的節目都會這樣。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舞臺前踮著腳尖,但是又誰都沒佔著誰的便宜。
為此我和節目組裡的同事討論了很久,我會把一些問題上升到很嚴肅的新聞倫理層面。
比如多年未見的戰友,既然他們已經那麼長時間沒有見面,我們為什麼不直接促成他們第一時間見面呢?為什麼不可以直接帶著攝影機去火車站或者機場記錄他們真實的會面呢?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們現場表演呢?他們又不是職業演員,能演得好嗎?心裡會舒服嗎?為什麼這世界一定只能有一種你想像中的「激動」和「熱情」叫作「熱淚盈眶」?
我們究竟怎麼了?為什麼那麼不愛真實?真實怎麼招我們、惹我們了?
因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告訴你真的有什麼不好,它就是會好一下、壞一下,你控制不了。不像假的,它就能保證每次都好。
我們從來不是說要百分百保真,不能有一點安排、一點設計,做電視的人做不到。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可以騙觀眾,也不可以騙自己。
如果我們原本的設定就是假的,沒問題,只是我們一定要告訴大家:本節目有排練,請勿當真。就好像西紅柿非常紅,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噴過農藥的,如果你覺得沒關係可以接受,當然可以,但是我不能騙你。
我不喜歡的,是我們對假的習以為常。
真的,和正確的,是兩件事,既然真的就是真的,那正確的就是正確的嗎?
我沒法給你答案。
落到我們說話的層面,我們經常聽見人們說「實話實說」,卻從來沒有聽人說過「正確話正確說」。在我看來,原因很簡單:正確,比真實還要難。
我女兒小時候,有一次我帶她出國,同行的還有幾個朋友。到了唐人街,她很好奇,就問唐人街是什麼意思。
我的一個朋友逗我的女兒說:「因為最開始的時候這裡有一個賣糖人的,非常有名,所以這裡就叫唐人街。」我當時並沒有很在意,當個玩笑就過去了。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我偶然聽到女兒在給別人複述這個故事,帶著「我知道你不知道」的驕傲,我才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我告訴她,唐人街的「唐」不是吃的那個糖,它說的是我們古代的一個朝代,叫唐朝。那時候我們國家很強盛,所以外國人就把中國人叫成「唐人」,唐人街就是我們中國人到了外國之後,大家聚在一起的地方。
我女兒聽得似懂非懂,雖然聽了我的重新解釋,但她還是喜歡我的那個朋友先前講的那個「糖人」,因為甜。
我並不是要在這裡強調親子溝通時不能有任何的類比和童言,也不是要在這裡誇大事實,聳人聽聞,這些都不是我們要討論的話題。通俗一點說,我們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永遠說實話,但我們儘量不要故意說假話,哪怕是善意的。說出一句期待時間自動更正的假話是容易的,但是糾正錯誤的過程往往異常艱難,代價也非常大。
所以,說正確的話非常重要。
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談話者,不能總想著去佔領正確的高地,然後俯視別人。而是要明白,正確的說法可能有限,但正確的方式不止一種。不要給正確貼上唯一的標籤。
你看出來了嗎?我是一個討厭唯一正確的人。
關於正確,我還有兩件事兒想說:
第一,正確很難,正因為這樣,我們既要儘量正確,同時又要小心正確。
第二,不能因為一句謊話的糾錯代價小,我們就肆無忌憚地說不正確的話;但是反過來,如果說一句正確的話代價很大,而意義更大,我們要勇敢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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