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商報記者 陳朋衝 文/圖
父母結婚已經35年,母親常嘮叨,說自己當初嫁過來時沒收到什麼聘禮,也沒分到什麼財產,兩人自結婚後就開始忙碌,眼看種田不掙錢,父親摸索著做生意,母親在家幫襯,那些年開油作坊時,一桿秤讓日子好了起來。不管什麼時候,這桿秤都不能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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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經濟開始蓬勃發展時,誰先做誰就掙錢
很多次我同父親聊起他當年的致富史時,他總是會提到一桿秤,說就是這桿秤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然後一臉都是回憶。
對於這桿秤,母親也說,什麼時候都不能丟,當時剛結婚時家裡全是空的,結婚沒幾天兩人就尋思,種地掙不到錢,必須得做生意。
也因此,在豫西南偏僻的村莊,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當很多人還守著兩畝田地過日子時,年輕的父親通過一座磨坊,腰包鼓了起來。
現在看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油磨坊,香油、菜籽油、花生油、豆油,在這裡加工出售,顧客是周邊幾個村裡的的村民,還有一些經銷店,到後來,因為質量好、量足、老闆夫妻為人熱情,名氣開始不斷傳開,再後來甚至有了一些鎮裡城裡的客戶也來訂購。
磨坊面積擴大了,經營項目增多了,種植起薄荷往糖廠裡送;開起磨麵坊,想複製生意模式;承包起幾個魚塘,兩個人忙不過來,又招聘工人。
當父親成為最早的一批萬元戶並蓋起洋樓時,來取經的人多了,慢慢地,不同的作坊和生意也多了,罐頭廠、養豬場、磚窯廠等陸續建起來,果園,經濟林一片又一片,整個村鎮朝氣十足。
那也是鄉村個體經濟開始蓬勃發展的十多年。父親常說,那時候啥生意都沒人做,都還沒反應過來,誰先做了都能掙錢,幹啥都能掙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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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體經濟普遍發展 村鎮人都富了
從上世紀90年代到現在,父親有他的一本簡單的生意經,只要不胡來、不坑人,勤奮本分,生意都能守住,看到形勢變化就抓住,都不會落人後。
那幾年,家裡除油磨坊的主業外,還先後增加過幾項業務,比如收購啤酒瓶、廢鐵廢鋼、製作腐竹和香腸,辦養雞場,有段時間還準備開大超市,店面都建起來了,顧慮到回帳問題最終作罷。
那幾年,父親也遭遇了兩次挫折。其中一次是敗在了所謂的高新科技上。那時,為促進作坊生產,各種新機器層出不窮。家裡已經購置過兩三臺,但有次父親眼看周邊作坊的機器又開始更新換代,最終忍不住,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花了兩萬多又購置了一臺最新款的,但一兩個月後這臺機器就故障頻發,趕到廠家討說法時,廠家門口已經聚起了一撥撥維權的人。原來廠家把一批在大城市淘汰的機器重新組裝翻新後出售,偏遠農村成為最佳的行騙市場。
另外一次則是父親的一次「戰略出走」。有一年父親把油坊生意搬到了城鎮上,但兩個多月後匆匆搬回,他後來解釋原因,一是鄉村同城鎮的市場規則還不同,此前在十裡八鄉更多是依賴熟人社會,自有其穩固的基礎,而在城鎮上則進入新的交際環境中,同時他也發現鄉鎮繁榮還需要時間。
或許從那時起,父親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一些局限,他有時就自嘲,說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兒,只是為了家人不得不為之。
那些年,隨著個體經濟發展,村莊的磨坊已經淘汰了,新的加工企業增加了,有門窗家具加工,有特色養殖等,還有一些人長年在外做生意,村裡人各有各的營生,那些年,村裡的樓房開始增多,村裡的路一次次修好後又被大車軋壞,村裡的小河早已乾涸,農忙時回村的人越來越少。
那幾年,父親的油磨坊幾次升級後最終還是關了,忙起其他生意時,客戶的電話依然也不時地打進來,但在周邊村鎮一片喧囂中,我覺得,屬於父親的黃金年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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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安康,比單純的財富積累更重要
近些年,父親年齡大了,成了一名地道的中介人員,周邊幾個鄉裡的豬場生意,經他居中介紹,他抽取佣金。
這些年,隨著大企業往農村的滲透越來越強,同時新工藝新標準不斷提高,加上環保當前,村裡不少作坊、企業陸續進行改造,有的眼看改造成本高就自動關停。村裡的年輕人們在外打工的每年倒有不菲的收入,前幾年在外做生意的也初步完成了一些積累。
不少人出去時一無所有,回來時盆滿缽滿,他們有時跟父親聊起來時不免感慨,說如果我父親當年也來到城市,肯定能早早掙上一番大錢。那些年,不僅城市裡的房地產市場經歷了大爆發,就連鎮上的商鋪租售價都翻了幾番,還是那句話,只要出去置業,隨便都能掙錢。
但有次父親沉吟了會兒,說一點都不後悔,能把這個家操持好,把兩個孩子教好,一家人過得好,他已經心滿意足。在他的觀念裡,孩子能站在父輩的肩膀上走出來,一家人安康,比單純的財富積累更重要。
如今,父親動了來城市的念頭,但幾次暢想後終究沒動身。雖如此,但他有時候還好奇地問,現在都在發展農村電子商務,他們能做點什麼呢,為此又開始琢磨。我知道,有這個精氣神在,他們這批老輩人的黃金時代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