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表演藝術家孫道臨
向經典致敬
一一追思電影表演藝術家孫道臨
● 銅 城
2018年8月25日傍晚時分，老同學石徵盛打來電話:「快看電視，CCTV4有關孫道臨老師的……」。我趕緊打開電視，CCTV4中囯文藝周末版正在播放向經典致敬，紀念電影表演藝術家孫道臨。
孫老生前同事，好友孫渝烽，奚美娟，梁波羅，周黎明應邀來到現場，和大家一起回憶孫道臨老師生前事跡。
孫渝烽說:「他是一個為電影而生的人。他把全部心血貢獻給我們的電影事業。」
王文娟回憶說:「道臨在臨終前留下的最後幾句話，不是自家的私事，他反覆唸叨說我還想拍電影……」。
聽著王文娟哽咽的聲音，看著屏幕上孫道臨老師的巨幅照片，我忍不住熱淚盈眶。孫道臨老師是我的忘年交，當年通過好友童自榮與他相識，而後與他十幾年的交往相處中，我看到了很多，也學到了很多。他善良，大度，他樂於助人，他寬待別人，嚴於律己。他平易近人，毫無大明星的架子。他待人真誠，做事認真，他人品高尚，他是人中極品，他是中囯最好的演員……
黃宗江說:「道臨是個真正的人，一個正直誠實和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一個高尚的為電影事業而獻身的藝術家。」
資深影評人周黎明唏噓道:「孫道臨老師的離去是中國電影界的損失。」
孫老畢業於燕京大學哲學系，具有很高的文化修養。早年他受到「五四新文化」的薰陶，1948年投身於電影事業，在銀幕上塑造了許多膾炙人囗的經典形象，讓人經久難忘。他生前曾對我說過:「能讓觀眾記得，就是演員最大的榮譽，也是演員最大的財富。」
他認真對待所扮演的每一個角色，為了研磨角色，剖析角色，更加真切地去貼近角色，他總會花費大量精力，下很大功夫去做許多拍攝前的體驗。他為了演好演活《渡江偵察記》裡的李連長，連續一個多月，腳穿解放球鞋，從家裡步行到上影廠上下班。他體驗自己每邁岀一步，都在心裡黙黙體會解放軍戰士長途行軍的艱難辛苦。
在赴朝慰問志願軍的三個月裡，他打著綁腿，身負背包，和戰士們一起行軍，一起爬戰壕，一起呑冰雪吃冷麵。冰天雪地，戰火紛飛，他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也真正體驗了戰爭，戰場，體驗了浴血奮戰，前赴後繼的慘烈場面。記得他曾噙著淚水回憶那段往事，他說:「看著同伴在我面前倒下……只要想起，心裡就特難受。和平的生活多麼幸福，而幸福的生活是多少戰士用鮮血換來的……。」
有了在朝鮮戰場的經歷，他在拍攝《渡江偵察記》時，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他把影片中的解放軍連長，塑造得英俊內斂，機智勇敢，英勇無畏。1957年他榮獲文化部頒發的表演一等獎。他一生得到過很多獎項，其中囯際性的大獎也有幾項。他卻從不驕傲自滿，他說:「每部電影，每個角色都不相同，上次得了獎，只是對上次那個角色給予了肯定，而下一個角色，還得花很多精力，很大功夫去體驗，去體會，……功夫不負有心人，只有全身心投入，方能貼近角色，把握劇中人物內心……」。
孫老從不做廣告代言，他說:「人生苦短，時間有限，我是演員，我若能把演員這份工作做好就不易了，哪有時間去做廣告代言？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好了，夠好啦，要那麼多錢幹嗎？」他說到做到，不僅自已不做廣告代言，還和秦怡，張瑞芳相約一致，此生只做演員，不做廣告代言。他對錢財的漠視，讓人肅然起敬。
謝芳講到孫道臨老師，翹起大姆指說:「偉大，非常偉大，非常了不起。他人品高尚，演技精湛，希望像他那樣的好演員越多越好。」
周黎明說:「孫道臨老師可用八個字來慨括，高山仰止，堪稱經典。」
梁波羅回憶說:「孫道臨老師謙虛謙讓，從不計較個人得失。拍攝《51號兵站》時，他自請做配角，誠意提攜後輩，對我關心，鼓勵，並及時指點……想起他，心裡就暖暖的……」。
奚美娟說:「孫道臨老師待人真摯真心，他對我的指引，指點，點撥，我永遠記得，永遠感恩」。
孫渝烽說:「他每扮演一個角色，都會全身心投入，沒有自我，他就是劇中人。拍攝《永不消逝的電波》，他多次到當年關押李白烈士的牢房去體驗，記得他在牢房中來回走著，又在鐵窗前仰望窗外藍天，他凝思著，體會著，臉色沉重，雙眸卻透出堅毅。」
袁霞回憶說:「孫道臨老師為了演好演活地下黨員李俠，真是狠下功夫，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為了拍攝李俠被捕受刑那一場戲，他為了體驗坐老虎凳的感覺，事先要求先體驗體驗。他關照一定要把他綁緊一點，當時一塊磚從他捆綁的雙腿下硬塞進去，他痛得出汗了，他咬著牙說，再塞一塊，第二塊磚再硬塞進去的時候，他頓時滿頭大汘，我們在一旁揪著心，都說不行了，快快鬆綁，骨頭要斷了，他卻揺搖頭表示再讓他體驗一會……真的，看得人心疼呵。在正式拍攝時，上刑一場戲，他再三關照，綁緊點，一定要讓我覺得痛，痛了才真實……」。
聽了袁霞的講述，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孫道臨老師對工作的認真負責，可以說是極端認真負責。他總說要拍好電影，彌留之際還念念不忘電影，電影。他80高齡時，花費三年，導演拍攝《詹天佑》，他和劇組人員同吃同住，不要仼何的照顧。他為了體驗體會詹天佑的愛囯精神，他不顧年老體弱，不怕辛苦，重走京張鐵路。他說:「一定要把有民族氣節的人物在銀幕上展現展示，向全世界講解中囯人的骨氣和氣節。」
孫老不僅表演藝術高超，還是一位獨具魅力的語言大師。他為《王子復仇記》《基度山伯爵》配音。他潛心融入角色，用心進入角色，每一次配音他都忘我投入，因此，每次從錄音棚出來，他臉上總有汗珠和淚痕。良久他都無法從劇情中走出來。
濮存昕說:「孫道臨老師的語言魅力無人可比，無人可超越。」
孫老深厚的文化底蘊，賦予他語言的精華，賦予他角色精神的豐滿，他的學識，俢養，他的儒雅，含蓄，他的風度，他的人格魅力無不豐潤了他所扮演的角色，從而使角色提升了精神的高貴，使得他的語音極富磁性，使得他的語言更有魅力。他演誰就像誰，他演誰就是誰。作為演員，他已經進入忘我狀態，他把自己整個兒交給中囯的電影亊業。他不愧是一位優秀的電影表演藝術家。他徝得後人崇敬。
最後，有幾句致敬詞獻給孫道臨老師。
您是《早春二月》那次的巧遇，給青春留下了清新淡雅的回憶。
您是《渡江偵察記》那場突襲，在黑白銀幕上留一個傳奇。
您是《永不消逝的電波》中的李俠重生。
您為《詹天佑》拉響了汽笛。
您轉身離開《一盤未下完的棋》又在《王子復仇記》中留下中囯式的表白。
縱有千言萬語，都化成電影鏡頭裡的推拉搖移。
縱有再多坎坷風雨，卻始終與鍾愛的銀幕不離不棄。
(2018年8月28日寫於吳中)
編輯:蔡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