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亂世命如草芥
諡節烈斑斑血淚
與天理教有關聯的女人,特別是成千上百的大小頭目的家屬們,男丁基本被殺,就是嬰幼孩子,只要是帶把的,為了斬草除根,殲匪淨盡,也一概殺死,而女人,無論成年或者幼孩,不是死,就是被發遣到新疆額魯特或者貴族家裡為奴,生不如死。她們的結局大率如此。參與起義的婦女慘遭不幸我們或可以理解,起碼說明了清政府鎮壓起義的殘酷性。但是平民婦女也不外如是,就是一件令人尤為不理解且痛恨的事。這其中的不幸有來自官府的也有來自天理教起義者。
嘉慶十八年,九月初七日凌晨天還沒亮,天理教起義者們就從長春門攻進了滑縣城,救出了被關押在縣衙大牢中的李文成、牛亮臣等人。滑縣城,被天理教起義者佔領。
歷史的經驗早就告訴我們,任何起義都伴隨著暴力和血腥。發生在滑縣城的天理教起義也不例外。起義的教眾們,先殺了強知縣一家37口人,再殺教諭一家17口人,劉巡檢全家……起義者殺官府人員,這個應該都能理解,但對無辜者動手,就有點讓人十分費解了。據倖存的人們說,那一天,天理教起義者們組成了各種百人的小隊在城裡大肆搶掠。糧食,財物,成年男人及婦女都成為了他們搶掠的對象,稍有不從者,就遭砍殺。城裡所有的商鋪被搶劫殆盡,所有的糧食被起義者們囤積到一起。被驅趕的成年男女們集中到一個個院落,願意參加天理教的被安排從事運糧等繁重的勞動,而那些不願意參加教派活動的被起義者們當場殺死。鮮血淋淋的景象迫使更多的人們加入了起義活動。
許多官方和私人筆記都記載著這樣的片段:起義者們白天到縣城周邊各個村子搶掠糧食金銀財物,強迫成年男女,特別是男人們加入天理教,參與他們神聖的事業。而到了晚上,這些起義者們,殺牛宰羊,喝酒痛飲,與一些婦女們玩樂,徹夜達旦。
生員朱基連所在的家族是滑縣望族。當天理教起義者們趕到朱基連所在的村子時,朱基連對起義者們破口大罵,被教眾們殺死。起義者們湧到朱基連家中,要擄掠朱家的婦女。朱基連的妻子郭氏竭力抗拒,不辱被殺。朱基連的女兒,朱大姐,朱四姐恐被起義的教眾侮辱,投井自焚死。而朱氏家族的大多女性或許都受到了教眾的騷擾或者威脅,有的抗拒中被殺,有的為自保名節一一上吊自殺。這個並不是布衣杜撰。《重修滑縣誌·人物貞烈》篇中,死於癸酉期間的女性數量,超出縣誌中記載的歷朝歷代的總和。那一個個只有姓而沒有名字的女人們,不是「據賊不辱被殺」,就是「恐被賊辱」自縊,自焚,投井,仰藥……各種死法。亂世中的女人們,生命真的再也不珍貴了,生命像稻草一樣,成片倒下。這些還是有記載的,那些沒有記載的,那些從不被人惦記的生命還有多少?有誰在乎呢?這些選擇自殺的女人們,起碼她們還有選擇死的權力,但是還有些人,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她們苟且的活著,痛苦的活著,麻木的活著,沒有未來,沒有明天,沒有希望。亂世漩渦中的人們,沒有多少人是願意站立在漩渦之中的,但是選擇退出和繼續的權力不在他們手中,她們只能被動的被亂流所推搡所裹挾,生生承受著亂世的重壓。
女人或者男人,在這樣的亂世中皆是如此。他們都是普通人,他們只是簡單的過日子,他們沒有大理想,他們只想照顧好自己的父母妻女,平平靜靜的過完自己這平淡的一生。但為什麼他們要承受著世間最慘痛的地獄?每一次歷史的改變都不是他們的選擇,每一次歷史的進步也不是他們的本意,但每次犧牲的都是他們,每次遭難的也是他們。為什麼?(這些議論都是廢話,略過吧。)
當然,天理教起義亂世中的女人遭的難還不僅止於此。滑城被官府攻克後,城裡聚集著約六萬多人口,其中三分之一為婦孺,其中大約3000人是孩子,五百人是「真匪」,其餘的都是婦女。這些婦女們不是沒了父母,就是失去了丈夫或者孩子,她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親人,她們零落無依靠,未來的悲慘的命運在等待著她們。然而更悲慘的是,她們中有些略有姿色的女人成為一些人狩獵的對象。
就像這篇文字第一章所寫崔氏那樣,就像劉玉春的女兒劉文姐一樣,被一些官兵瞄上,被他們以各種名義扣押,擄掠,然後作為戰利品帶走。迎接她們的命運多是為奴為婢,更有甚者成為被買賣的對象。這些絕非虛撰,都是在歷史資料裡有確切記載有據可查的,真真實實發生的歷史故事。
以上的女人們或生或死,都無關緊要了,她們除了不多的、幸運的少數人在縣誌中留下姓氏外,大多都成為了數據,成為了歷史進步的犧牲者,不會有任何人談起,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總有些人例外。同樣是生命,有的人死的就比較「重要」,就比較讓人關注,比如那些被諡了「節烈」「誥贈恭人」的女人。我並沒有系統的去研究那場起義中有多少婦女被官方諡以節烈之名,只是就我所知的個例說一下。
時間回到嘉慶十八年九月七日,天理教起義攻進了縣城,殺了諸多官方家屬,其中時任縣長強克捷一家除了兩個孩子,包括僕役,來訪的友人俱遭殺害。其中強知縣的兒媳婦,不僅被殺,還慘遭臠割,教眾們碎屍洩憤。據說是強知縣的兒媳婦徐氏頗有容色,教眾中有不軌者企圖猥褻淫辱,徐氏大罵不從,被教眾們所痛恨。將之殺害還不足以洩憤,將她的屍體用鐵釘釘在柱子上臠割,瓜分碎屍,骸骨無存。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只因抗拒被辱,死了也不被放過。我無法想像,也無法理解當時起義者極端變態的心理。
當然徐氏的慘烈成為了清政府事後宣傳起義者罪惡的典型。滑縣城在臘月十二日被官兵收復後,那彥成上書嘉慶帝嘉獎褒封強克捷一家。長子次子加官進爵,徐氏被諡「節烈,誥贈恭人,建坊旌表」。然而這節烈之名,沾染的不僅僅是37口人命的鮮血,他是無數鮮活的生命堆積而成的,成千上萬,包含著起義和鎮壓起義雙方無以計數的生命,也包含著夾雜在這兩者之間的最無辜者數量巨大的生命,他們所留的血成就的是少數人的清名。
正如一位朋友在讀完我的《亂世中的女人和孩子》第一部分給我的留言:「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任何亂世受傷最深的永遠是我們這些普羅大眾,芸芸眾生。喜歡亂世的都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他們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無辜者的生命之上。什麼時候,我們自己可以做主,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是那些亂世梟雄或者一代明君的手裡?
《亂世中的女人和孩子》最後一篇文字我給那些無辜的孩子們。他們在亂世之中失去父母,失去家庭,失去所有的親人,他們是亂世的最大受害者。我會選取北關秦珠兒,苗固劉喜兒,道口楊住兒,孫家莊王桂妮的供詞說說亂世之中的罪惡。想了解這段歷史的,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