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子發現自我)
對桑德斯改編《攻殼機動隊》本來就不應該有期待,不過想想毀的更慘的白雪公主,這個斯嘉麗版的真人《攻殼》還是讓人略感安慰,所以,仍然安利一下。
1,攻殼元素
真人版的《攻殼》還原了一系列的攻殼元素。參考95劇場版,有素子跳樓、裸身、熱光學迷彩、素子潛水、大戰戰車、撕裂、電子腦黑客傀儡師等,參考攻殼TV版1,巴特的愛狗等,參考攻殼TV版2,還原了久世英雄(是一個名字,不是真人版現在叫久世之前叫英雄的兩個名字)的個體的升級、個別的十一人,參考攻殼劇場版2無罪的藝妓殺人人偶、愛抽菸的鑑定科、3D孩子照片、巴特掃黑幫、《傀儡謠》等。
一開始就是跳樓的還原,草薙素子褪去衣物,向後仰身,使用義體的熱光學迷彩(即裸身)從摩天大樓一躍而下,在下落之中直接隱身,從窗外直接開槍擊殺目標,不過這次爆的殺人人偶的頭,視覺效果相當震撼。不得不說,斯嘉麗的草薙素子一定會成為黑寡婦、薩曼莎、露西之後又一個經典熒幕角色,宅男女神。
略有缺憾的反而是水池打鬥,空中飛過的飛機,熱光學迷彩隱身的素子踏水而來,逃亡者無望的掃射,匕首的攻擊,隱身狀態的素子完美應對,逃亡者被擊中後空中的停頓、在水中的滑行的細節都處理得相當好,只是逃亡者倒下之後,從熱光學迷彩中恢復的素子還失去情緒不停地攻擊逃亡者。這喪失了美感,也破壞了平衡性,在其他場景下,素子的攻擊力顯然要大得多,95劇場版逃亡者的身體,比如手和腳在無形的勁力之下早已經絞斷和粉碎了。
潛水這個場景的還原也是頗讓人驚嘆的,穿著蛙鞋的素子深入海底,周圍死寂黑暗,
感覺到恐懼、憂慮、孤獨,然後,浮出水面,
甚至會有一種重生的感覺,這正暗示著人生中的希望。
可惜這種感覺在真人版中少了一點,斯嘉麗穿緊身衣,身材凸顯,比裸身時的那個殼的效果要更好一些,居然這個船艙露背的場景也被還原了:
劇場版中泡泡的感覺比真人版中出現深海動植物要略好些,後者挺出戲的。
素子大戰戰車這個場景也還原得不錯,素子被戰車強大的火力攻擊,最後,利用機動性移動到戰車之上,使用全身的力量破壞戰車核心部位,由於義體和戰車的差距,素子的手、背部、腿,全部撕裂。不過,在《攻殼》95劇場版的最後,這一段張力更強些,且更有詩意。除了戰車外,同一場景還有3架公安6課的直升機,接到的直接命令第一目標是清除傀儡師,巴特失去一隻手才防止了第二目標對素子的清除,這是外部的張力,被劫持的傀儡師要求與義體破缺的素子聯機融合,結果未知,這是內部的張力。正是傀儡師和素子的融合,使得素子的Ghost脫離了Shell的約束。當靈魂脫離殼的約束後,即可提升至另一層次,對尚未接觸這個體驗的人來說,也許只能感知其為一道光芒。當時,素子感受到的,就是一道光,floating museum,霎那間飄動的頭髮,遊弋的白羽毛,充滿光芒的門,懸浮的魔鬼還是天使。我連接在一個龐大的網絡上,我自身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向著均一矩陣裂縫的對面,在廣大網絡的某處,和整個領域相融合。
在真人版中,素子選擇了不跟隨久世進入網絡,所以,就沒有了《攻殼》95劇場版中這個融合的體驗了。這看似尊重了攻殼TV版2的原著,因為在攻殼TV版2之中,素子破壞了久世英雄的將人類從下部構造轉移到上部構造的革命。但我覺得其實不然,很可能是導演或者編劇並未理解原著的內容,久世英雄的革命確實是使人類與網絡融合,捨棄僵化的系統。僵化系統正是當前的制度,當前的權力結構,無法擺脫以自己或集團利益的核心,即下部構造。但在攻殼TV版2之中,素子不跟隨久世,是因為久世的革命,是強制隨著權力之流而隨波逐流的人,強制他們擺脫肉體向著網絡的融合,以喪失個體的獨立性為代價。而真人版中,久世變成了可以在網絡中生存的傀儡師,不是引導人類與網絡融合的革命者,素子選擇留在這裡,而不是進入久世可以生存和重生的網絡。「我屬於這裡」,這種選擇,並沒有堅固的支撐,而是為了結束而結束。
注意到,在攻殼TV版2之中,久世英雄的革命帶有一種極大的蠱惑性質,是即便作為先驅,也讓更多留在下部構造者意識到上部構造的存在的犧牲,是那怕喪失個體的獨立性也在所不惜的犧牲,是久世英雄給予現存制度中的人,向久世寄予希望的人的救贖。而95劇場版的融合是不一樣的,並非是素子與網絡的融合,而是兩種生命形式,傀儡師和素子的融合,產生一種嶄新的生命形式。傀儡師是一段自思考的代碼,是在2501計劃中被公安6課創造出來進行商業間諜和情報操縱,侵入特定的電子腦並植入木馬,最後產生了自己的靈魂,傀儡師自認為自己的生命形式是不完善的,僅僅複製不能產生個體差異,味了完善自己的生命形式,她選擇了與自己相似的、如一個鏡子的兩面的、全身義體化的素子,與之融合,融合完後產生的生命形式既保存了傀儡師的特點,可以在網絡中穿行,也保存了素子的特點,不喪失個體的獨立性。所以,我認為這是導演並沒有理解原版動畫。
不過,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攻殼機動隊》。無論如何,當《傀儡謠》響起的時候,它喚回了我心中的那個《攻殼機動隊》。
2,改編
《攻殼機動隊Stand Alone Complex》探討的是人機關係的主題,本身較為小眾,故事設定在電子腦已經完全普及的2030年,主角草薙素子就是第一批全身義體化的人,95劇場版有TV版的世界觀基礎,通篇充滿著難懂的設定,很哲學,很geek,很賽博朋克,很neo noir。但真人版電影一開始就是通俗版,主打大眾市場。現在看來,真人版《攻殼》不是改編得太多,而是改編得太少。
真人版中去掉了傀儡師這個角色,所以,鏡像的兩面:
-全身義體化的素子,由於是第一個全身義體化,會不斷的產生身心不一致(個體差異);
-從信息洪流中誕生的傀儡師,並無殼的約束的靈魂,但只能複製產生不了個體差異。
去掉了其中的一面,兩者結合結合產生新的生命形式的主線就沒有了。
這樣,真人版的主題變更為素子的自我發現之旅,攻殼TV版2的久世英雄就被拿出來作為素子自我發現的關鍵元素。真人版中的久世,不再是革命的領導者,而是反技術團體(略有點個別十一人的影子)中的一員。久世是素子的前戀人,本名英雄,反技術團體被科技公司漢卡破壞、成員被逮捕,成為漢卡全身義體化的實驗品。久世是第98位實驗品,失敗之後被遺棄,素子是下一位實驗品,終於成功了,素子成功全身義體化,然後植入了被恐怖分子襲擊船隻身體破壞僅有大腦留存的記憶,送入公安9課作為反恐團隊成員,改名叫米拉。
英雄被遺棄之後並沒有死去,反而自創了人腦聯機形成網絡,
(米拉在追查久世過程中發現了人腦聯機的網絡)
通過這個網絡,個體的英雄死去之後,並不會真的死去,會回到這個網絡中重生,這一代重生的個體,名為久世。久世有hack普通人的電子腦的能力,這是用來替代95劇場版中的傀儡師的部分功能,推動情節發展。
米拉作為公安9課的少佐,在追查久世的過程中,發現了真相,被久世告知她,她其實被漢卡公司控制,只要不再使用所謂義體的維護藥品,即可恢復記憶。逐步恢復記憶的米拉,記起自己是反技術團體的素子,開始了復仇之旅。在真人版電影的最後,雖然場景相似,但跟95劇場版對抗的試圖掩蓋2501計劃和抓捕傀儡師的公安6課不一樣,真人電影中是對抗試圖毀滅不可控的試驗品的漢卡公司,公安6課的戰車也變成了漢卡BOSS在遠程控制的戰車。真人版沒有了傀儡師的融合,而是個體即將毀滅的久世,邀請素子進入他所在的網絡。
失去了主線的真人版《攻殼》,又試圖還原95劇場版的場景和攻殼元素,所以,總給人一種拼湊的感覺,這也許就是昨天有朋友評論有形而無神的原因吧。
所以,真人版《攻殼》不是改編太多,而是改編太少了。
3,核
真人版《攻殼》的核其實還是到位的,雖然沒有了生命形式的探討,那個對大眾過於深奧了。更進一步的探討參考文章《Stand Alone Complex》。
作為第一個全身義體化的素子(這裡叫米拉),其實是有自我的身份危機的,電子腦和義體之間,經常產生身心不一致,在漢卡的掃描中可以發現,控制義體的藥物,並不能完全消除素子的早期記憶,只不過被漢卡的義體研發人員稱為幻覺,經常出現在素子電子腦中,使得她深受折磨,也使得她遠離人群。
(孤獨的米拉)
不可避免的是孤獨,所以她才深潛,享受那種孤獨卻仍有希望的感覺。
可惜這個對話在真人版中並不完整:
巴特:你在潛水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素子:我感到恐懼、憂慮、孤單、黑暗。或許,還有希望。
巴特:希望?在漆黑的海底?
素子:在我浮出海面時,甚至會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巴特,你本來的身體還剩下多少?
巴特:你喝醉了嗎?
素子:很方便,不是嗎?最起碼,正是因為我們體內的代謝調節裝置,可以在10秒內分解掉血液中的酒精,我們才能待在這裡,一邊待命一邊喝酒。只要科技能做到的,人類就會想辦法實現,仿佛這才是生命本能似的。可控的新陳代謝,強化的感官知覺,異於常人的反應速度和運動能力,大幅提升的數據處理能力。所有這些,都要感謝歸於我們的電子腦和義體的恩賜。如果離開了昂貴的維護就無法生存的話,我們也不能去抱怨什麼吧。
巴特:我們沒有把靈魂賣給9課吧。
素子:可以選擇辭職,但是得上交義體的記憶。正如要有林林總總的部分,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人,想要得以構成迥然不同的人,所需要的東西多得千差萬別,異於他人的面容,下意識裡的聲調,夢醒時凝視的手掌,兒時的記憶,未來的期盼,還有我們電子腦所觸及的信息海洋以及廣闊的網絡,所有這一切,孕育了「我」。個人意識的升華,使我意識到自我的存在,同時也將我限定在「自我」之中。
巴特:這就是你明知身體會往下沉卻還要在海裡潛水的原因?你在漆黑的海底到底看到了什麼?
素子(or傀儡師聲音在畫外響起):「我們如今放佛對著鏡子觀看模糊不清,到那時,就要面對面了」。
一一《攻殼》95劇場版
在久世藉由傀儡電子腦在9課與素子對話,在素子找到久世電子腦聯機時對話,也沒有這樣靈性的感覺,「就要面對面了」,這句話出於《哥林多前書》13:12,變形金剛的編劇不讀《舊約》嗎?
「你本來的身體還剩下多少?」,作為全身義體化的素子,
(你是什麼?真實的身體是什麼感覺?)
對於真實身體的感覺,什麼才是真正的我,是充滿了疑議的。
米拉的這個自我的映照,是不是有neo去見先知的感覺?
(Trinity:matrix has you)
在《攻殼》中其實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95劇場版結束時,巴特問loli版的素子,那天跟傀儡師談了什麼,傀儡師還在嗎。素子說,
巴特,還記得那晚我們在船上聽到那個聲音嗎?(指的是上文中「我們如今放佛對著鏡子觀看模糊不清,到那時,就要面對面了」),在那之前,還有幾句話:我作為孩子的時候,話語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意念像孩子。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丟棄了。在你面前,既不是被稱為「傀儡師」的程序,也不是叫少佐的女人。一一《攻殼》95劇場版草薙素子
傀儡師和素子融合後的生命體,既具有網絡穿行的能力,能得知巴特車的密碼,2501,又具備素子的個體性,把這個密碼約定成了跟巴特再次見面的暗號。站在高樓之上的loli素子,
遠望著matrix一般的世界,
讓人不盡唏噓。
之後,TV版2中,在久世的革命失敗之後,素子感嘆:
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在網絡中徘徊。真理?知己?還是某個特定的人呢?也許只是把自己的無能怪罪於組織或系統。雖然身處規範之中覺得無趣,但是毫無規範的行為本身卻又無法作為行為成立。結果完全相同。話說回來,網絡還真是浩瀚無涯啊。我們所無法認知的下一個階段的社會已經開始成型了。一一《攻殼》SSS草薙素子
這裡仍然也並沒有回答。真人版這個答案雖然並不完美,但也算靠近《攻殼》的核了吧,
代替loli素子的秋衣斯嘉麗說:記憶並不能定義自我,行動定義自我。
4,吐槽
對真人版《攻殼》,槽還是要吐的。
尼瑪保留了素子裸身的設定,卻給斯嘉麗加了個殼的設定,也許是為了與真人裸身做專門的區分,但是,寡姐的身材不至於這麼差啊,加殼就加殼,好歹身材別弄這麼糟糕啊。
這是不是跟我們開玩笑?
我們不是想看這樣的素子,我們想看的是這樣的素子:
欠缺了唯美,只有打女。
左中的想像和實際差距還是蠻遠的。
尼瑪北野武的荒卷課長也親自動手了,還拿著95劇場版中德古沙偏愛的左輪手槍,尼瑪還說了一句:想要殺我,你還嫩了點。你當你是Hana-Bi嗎?素子跳樓的時候你也在邊上一個勁兒的說,不要行動。被漢卡BOSS威脅的時候也馬上回答,遵命。毀了我心目中的荒卷啊。
尼瑪巴特的兩隻義眼為什麼那麼小?向來他是用重武器的,結果給整了這麼小一雙義眼。連開的車都是袖珍的。另外,那隻巴吉度犬是巴特自己養的啊,tnnd怎麼給整成了去餵流浪犬?還tnnd用骨頭,唉,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狗糧嗎?巴特一次買三盒的。要製成乾糧!
尼瑪德古沙你個醬油打的。「要理解凱撒並不需要身為凱撒」。
尼瑪鑑定科的愛抽菸的哈拉維別給弄死了啊。她是幫助巴特和德古沙解讀機器人和人的區別,說明人製造與自己相似形態是與養兒育女的這個人造人亙古夢想相似的智者,怎麼可能是一個一有威脅就慌亂的主兒。
尼瑪跟德古沙一起出外勤的居然還稀奇古怪加了個女角色。此人是國外版本的景甜嗎?
尼瑪石川呢石川呢?多嘴的石川呢。他那輛車真不錯。
最佳視覺獎,其實是藝妓,
尼瑪因為它做得太好了,素子在街上走的時候她也在過馬路。
5,結語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攻殼機動隊》吧。
最後,還是讓我們以這首《傀儡謠》致敬士郎正宗和押井守吧。
若吾起舞時,麗人亦沉醉,若吾起舞時,皓月亦響鳴,神降合婚夜,破曉虎鶇啼。——傀儡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