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John Houck與聯合策展人Pauline Vermare就Houck 2015年的作品「Portrait Landscape」進行了討論,該作品作為ICP舉辦的「Public, Private, Secret」(6/23/2016 - 1/8/2017)展覽的一部分,也在前幾篇文章中被我們多次引用。詳情請拉至底部查看更多「相關像素」。
Public, Private, Secret—
John Houck with Pauline Vermare
Pauline Vermare(以下簡稱「PV」):你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Protrait Landscape」(2015)目前正在ICP展出,你可以更具體、更詳細地給我們闡述一下這幅作品的標題嗎?
John Houck作品Protrait Landscape中的截圖
圈出的部分為人臉識別失敗的地方,人臉識別系統在這裡仿佛成為一個患有「強迫症」的老大哥,不斷將電影片段中某個樹影、某縷衣角都錯誤地識別成人臉,幽靈般閃爍。
John Houck(以下簡稱「JH」):我寫了一個軟體程序去利用計算機視角尋找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電影《Blow-Up》(1996)中的人臉,但這個程序經常發生錯誤識別,例如在一片草地中或是某人衣服的褶皺中識別出人臉。我把這部電影剪輯縮短至10分鐘,而且僅保留那些會出現錯誤識別人臉的畫面,並且我還用剪輯軟體去追拍並放大每一張臉,最終呈現出了一種滑稽有趣、揮之不去的效果。這幅作品的標題引用了兩個不同的名稱來表示圖片的橫構圖或豎構圖,它也可以被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為「肖像的風景」。無論何時我想起《Blow-Up》這部電影,那片圍繞倫敦繁茂蔥鬱的公園景象就會浮現在我腦海中。
Blow-Up 的主角藏在這個繁茂蔥鬱的公園裡偷拍,沒想到偷拍來的照片最後成為一樁兇殺案的線索。PV:你一直以來主要是圍繞繪畫與攝影進行創作,是什麼引導你去編寫了定製的電影編輯軟體與面部識別軟體?
JH:在進修研究生之前我其實做了很多年的軟體工程師,現在我也仍在為工作室的一些項目時不時地進行編程。而這個項目是源於我注意到事實上如今所有的圖像和電影都被軟體代理(software agents)所掃描與「觀看」,圖像更多地被機器而非被人類所查看、編制索引。
譯註:agent指能自主活動的軟體或者硬體實體。通常被翻譯為「代理」 。但是,中國科學界已經趨向於把之翻譯為:智能體,艾真體(蔡自興2002年提出),在計算機中指:2.駐留在所有受管設備中並向管理站報告指定變量值的過程。3.在Cisco硬體結構中,提供一或多個介質接口的獨立處理機卡。PV:「Portrait Landscape」是由《Blow-Up》裡的多個畫面所構成的,並且與Antonioni曾說過的一段話產生了奇異的共鳴:「我真的懷疑到底什麼是現實的本質…我總是不信任我所看到的、圖像展示予我的一切,因為我總會去想像那之外有什麼,而圖像之外有什麼是無從知曉的。」你為什麼選擇這一部電影來實施你的項目,以及你是怎麼選擇場景畫面的?
Portrait Landscape 曾於2015年在Johan Berggren畫廊展出,作為展覽New Weather 的一部分。JH:這句引用非常好。Antonioni甚至在《Blow-Up》的公園場景中用綠漆將真實的樹葉和草地上色,只為了使電影畫面看上去更生動。當時我想到這部電影是因為男主角與那些不斷在網際網路上搜索、索引圖像的自主軟體代理沒有什麼區別,他就像是個機器人,一直在移動,不停地拍攝照片、匆忙離開、跳躍、奔跑。其實某種意義上,這些畫面它們自己選出了自己。我讓我的軟體剪輯下每一處有人臉被識別出的場景,然後用編輯軟體返回追拍並放大那些被誤識別的臉。所以在我虛擬編輯的鏡頭移動與電影原本編輯之間就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對應關係。在電影中,主角在試圖解決一場他無意間拍攝到的謀殺案,但他不斷放大膠捲卻非常沮喪地發現什麼都無法解決,他苦苦尋找的徒勞與我在電影中找尋識別人臉的徒勞不相上下。
PV:你上一次在On Stellar Rays畫廊裡展出的「Playing and Reality」(2016)部分涉及到了「第三主體(analytic third)」的概念,你將其延伸至了一種存在於繪畫與攝影間隙間的第三實體(an interstitial third entity)。在「Portrait Landscape」這個作品中,第三實體又存在於電影與照片之間——一者是我們時代最標誌性的科幻電影之一,另一者是令人不安的人像監控似的圖像流。這種間隙的實體是你創造出來的無形、偏執的老大哥,它最終引導了我們的視線、顛覆了我們的心靈。你是否能告訴我們你創作的心理動機嗎?尤其是創作這部作品的。
A Pointing Device (from A History of Graph Paper series),John Houck在On Stellar Rays畫廊的展覽©️ On Stellar Rays GalleryJH:在製作這段視頻時,我並沒有過多考慮精神分析或是所謂「第三」的概念,但這些面孔因其情感特質而讓我覺得十分有趣。它們很容易被人類所識別,哪怕是最細微的表情暗示,我們都會把各種感情投射到其中。我本可以輕鬆訓練我的軟體來識別每一幀畫面中的其他物體,但我們並不會像人臉那樣輕易投射感情到一個被錯誤識別出的香蕉上。我也並沒有想讓這段視頻變得這麼搞笑,我第一次放映的時候人們邊看邊放聲大笑。這讓我覺得我終於通過一個作品展現出了我對喜劇的興趣,而且幸運的是我的出發點並不是要創作出一個搞笑的作品,因為一旦我有意想讓作品變得滑稽有趣一些可能就會顯得太過故意。
PV:最終你呈現出了一個驚人、迷人和動人的作品——並且出乎意料地致鬱。你有想過這部作品會給觀眾們帶來如此豐富的情感衝擊嗎?
JH:你永遠無法預料人們將如何接受某件事,但我知道,當我在編輯時一遍又一遍地觀看後,確實產生了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它創造出了一種生活在鏡頭下的我們都曾有過的令人難以遏制的感受——我們深陷其中,即使知道自己走在城市中會不斷被拍照、錄像並留下數碼痕跡也依然會不停按下快門。
John Houck (b. 1977) 生活和工作於洛杉磯,他通過系統性的「再攝影」(re-photographing)製造出一種圖形和表面的複雜關係,並挑釁真實和創造之間的清晰理解。更多作品請探索http://www.johnhouck.com/
Pauline Vermare 是常駐在紐約的法國攝影策展人,同時也是馬格南的文化主管。她曾擔任ICP、MoMA和亨利·卡蒂爾·布列松基金會的策展人。
■ 專題策劃:四零四
■ 專題引文:四零四
■ 翻譯&校對:夢喰い,四零四,酸拇指
■ 海報設計:巖己
■ 視覺設計:賽寧,17
■ 排版:酸拇指
一百本關於監控的攝影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