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禍由天不由我,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句話,是《火舞》最高亢的主旨,而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劇中最柔弱的家春。
戚劇之高水準的一點,就是每一部劇一定有一個核心關鍵詞,即主題非常明確。
創世紀是「夢」;金枝欲孽是「是非」;珠光寶氣是「人性」.
有這麼一個關鍵詞,戚其義用了兩次,這個就是「命」。
《天地豪情》用了一次,《火舞黃沙》又用了一次,但這一次比上一次升華了太多。
因為《天地》的動詞是「信」與「不信」;而《火舞》的動詞是「認」與「不認」。
《火舞》的情節起伏牽人魂魄,在觀劇過程中像有一塊大石一直抵在胸口。
和《金枝》偶爾還有一些人性的明亮和心理的宣洩不同,《火舞》的整個過程都是克制的、壓抑的、悲情的、殘酷的。
閻宋兩個家族之間的爭奪,繪製了一個時代的宗族禮教對人的束縛和壓迫。
閻家鋪就是那個時代的微型縮影,亦是人間煉獄。
每一個人都受了傷,每一個人都帶著罪過,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
每一個人的死亡都是一個枷鎖,把你對光明的希望蒙上一層又一層的陰影。
看一群人的困獸鬥,而你又不覺得哪一個人真正該死,哪一個人死了能讓你大塊人心。
衛道者和反叛者的制衡對抗,閻家鋪內森嚴無知的禮教,在如今的我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但那都是歷史的遺蹟,在故事裡,它就是真實地存在發生著,被戚其義以另一種方式鋪展在眼前。
而這部劇的可貴之處還在於身處真實環境拍攝,人物的命運與環境的惡劣形成共鳴。
劇中風吹大漠的場景,讓人難以忘懷。
原來女子裹著披風,頭戴著紗巾,也可以這般地美。
茫茫天地,看似有許多方向任人走,又似看不到任何希望。
不管是明路還是暗道,路途都是那麼遙遠而艱苦,要想走出去,只有靠執著堅定的信念和頑強生存的意志。
那空曠無垠、人跡罕至的黃土,滿目荒涼,充滿了最真實的無奈、無力和無望感。
故事的開始,一個求雨的女子等待天降甘霖,她是家春分。
從一出生開始,她就沒有被善待過。
她家中的男孩皆因春分出生之後相繼夭折。
她是從小就被命運判定為「命硬克夫,終身難有白頭郎;紅杏出牆,無兒無女病臥床。」的不祥女子。
在守舊封建迷信的時代,不祥之人怎麼會受人的歡迎呢?
可想而知春分從小到大日子過得有多艱辛。
她的命運也確實是一波三折。
那又怎麼樣?
她沒想那麼多,她活得很簡單。
她秀麗、勤勞、善良、天真,她樂觀向上嘗試積極入世,甘願多吃苦多吃虧也想融入眾人的圈子。
因為她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人,普通的女人,一心一意就想找個男人嫁了,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過完一輩子。
好不容易說了一門親事,未婚夫宋東升卻和其他女子私通被點了天燈。
只是恰巧宋東升在被點天燈之時天落大雨,綁在木頭上的女子被燒死了,宋東升還剩下半條命。
就這樣,狼狽不堪的宋東升被出來打水的春分救了,而春分也知道了他就是讓自己被退婚的未婚夫。
在焦玉的利用之下,春分嫁給宋東陽做妾。
好不容易見自己的日子要好起來了,卻在出嫁之路遇上馬賊,春分的爹娘被馬賊殺了。
春分也險些遭罵賊毒手,慶幸和春分一起同為新娘的明鳳有勇有謀,和春分聯手殺了罵賊,瞞過閻家鋪所有人,才相安無事。
之所以要瞞著閻家鋪的人,是因為在閻家鋪的人眼裡,女子遇上馬賊就等於失了貞潔,而貞潔,恰恰是這裡的女人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這裡就埋下了一個完全不準備解釋的問題:春分和明鳳兩人的貞潔到底是否有損?
這即隱喻了:生存在這個樹立著貞節牌坊的地方的女性,在人本身和吃人的牌坊面前,她們會選擇什麼?
嫁到宋家的春分,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全然不知更加殘酷的命運在等待著她。
她懷著的一腔嚮往漸漸變成迷茫無助。
丈夫宋東陽不能生育,所有人卻聯合一起,隱瞞著這個秘密,並且安排春分借人「打種」。
懷孕之後又慘遭流產,知道真相的春分痛苦不堪。
不幸的是後面又遭馬賊綁架,儘管被贖回,卻遭到非人之對待。
閻家鋪無論是天逢大旱,貞節牌坊年久失修,邊角塌落,還是店鋪著火,都怪到人們所謂不詳之人的春分的頭上。
即使是這般遭遇,春分依然心存善良。
焦玉曾說:
春分是傻,但是誰說傻一點不好呢?
是呀,傻一點就不用活得這麼辛苦,而聰明的人總是有諸多顧慮,總是不快樂。
面對任何苦難與不公,春分都能坦然地面對,固執地與命運做著微薄的抵抗。
命硬克夫,終身難有白頭郎;紅杏出牆,無兒無女病臥床。
她從來就不認這個命。
在得知被婆婆和丈夫欺騙後,她對他們不再唯命是從。
在遭遇劫持馬賊回來後,她在明鳳鼓勵下堅守事實。
在發現自己真正愛上東升且懷有東升孩子後,努力追求自由和愛情決定放棄禁錮她的家庭與東升私奔。
在最後被馬賊逼到懸崖邊時,她為了能保住腹中胎兒和活下去見東升,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斷掌,老天說她會無兒無女,而她偏偏要與命運作對。
在廣闊的高原上,一聲嘶聲力竭的怒吼,奮力扯開衣服,在跳崖守節而死和棄貞潔凌辱苟活之間,選擇了後者,選擇了一個對她自己、那個時代女性來說最難走的路。
對於她們,死,並不是一件難事,但帶有汙點的生,卻會艱辛百倍。
同樣被馬賊劫持,她已經從當初的害怕惶恐和對世俗的恐懼忌憚變成一個真正獨立的人格的人。
我們女人為什麼要為他們男人口中所謂的貞潔而丟了性命?
這樣一個傳統的女性,最後還是義無反顧迸發了最堅決和最叛逆的路,跟「不祥人」的命運誓死抗爭。
最後,她打破了命運的判詞,讓她的孩子活了下來了。
作為最底層的女性,她也用自己的行為打破了那高高在上的貞節牌坊。
到這個時候,春分的思想境界已經發生了質的飛躍。
的確,春分什麼都不懂,但卻懂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活下去,即使喜歡的不是自己的丈夫又如何,即使愛的人不斷欺騙她又如何,即使馬賊要侮辱她又如何,她是一個有生命的人。
只要保住生命,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
她不信命,她信自己一樣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只不過,她的那片雲別人的更厚更重一些罷了。
春分既是封建禮教最大的受害者,也是個人命運最大的反抗者。
這當然是因為她被禮教不斷束縛傷害、被拋棄、被侮辱、被欺騙,令她逐漸看清殘酷的現實的不公,不再認命,而是開始反抗。
她隱忍,但她不屈服;她善良,但她不認命。
從整個劇的立意上來看,春分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主角。
她承前啟後,是唯一衝破自己命運的一個人。
她是可憐而柔弱的,命運對她如此不公,總是將她賴以生存的一點點東西都要剝奪。
然而她又是最堅韌的,如同雜草,微微的陽光與些許的水分就可以讓她落地生根。
她的一生,都在命運的夾縫裡苦苦掙扎,最後落地生根將自己的命運握在手中。
春分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什麼是生命,更懂得作為一個女子,最珍貴的東西,永遠不是他人眼中的那一塊牌坊。
她的堅強,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之於東升,仇恨是桎梏。
之於明鳳,萬曦是桎梏。
之於萬曦,身份是桎梏。
之於焦玉,東曉是桎梏。
而之於春分呢,什麼才是她桎梏?
是世俗的眼光?是東升?還是她那個註定的「宿命」?
看似最為柔弱的春分,卻能夠在最後爆發出巨大的能量,突破束縛在身上的種種枷鎖。
連宋東陽最後都感嘆:
與春分比起來,我們這些男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種對比確實讓人震撼。
不為男人而活,不做男人的附屬,在自由意志下做出女人自己的選擇,這不是現代的女權是什麼?
這個最單純最柔弱的女子憑著自己對是非對錯的執著,對真摯愛情的渴望,用自己的堅強換來最後自己掌控的人生。
春分的覺醒,才是壓倒閻家鋪這個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馬賊的入侵,宋五叔和閻國基的陰謀奪位,茅土點燃的地礦之火,閻家鋪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座死城。
六年後,宋東升背著一桿槍,一步一步見證了整個黃土地的荒涼。
他遇見了那些故人,尋到了自己的女兒,並誓言要找到春分。
畫面一轉,已至2006年。
此時的春分以一個老婦人的形象,又回到了那個給她太多回憶、太多傷痕、太多無奈、太多感慨的閻家鋪。
她站在高處,往事歷歷在目,沒有明爭暗鬥,沒有世俗禁條的壓制,有的只是普通的兄弟姐妹,有的只是幸福的夫妻子女,每個人都是自由的,都是最原始的自己。
就像宋東陽的那一把火,焚燒過後的土地才能長出全新的植物與風景。
春分看著這些畫面,臉上帶著一種時過境遷恬靜的微笑。
而最後,春分終於得以和所愛的人相擁在一起。
現實與想像的交接,過去與現在的交錯,虛實結合的手法,讓人對那個老年春分穿行著的世界心生嚮往。
恍如隔世。
驚豔的結尾,為這部劇添上畫龍點睛的一筆。
最後的一幕也寓意著曾經命中注定「終身難有白頭郞,無兒無女臥病床」的春分歷經千難萬險,兒女繞膝,與她的摯愛東升「重逢」,終為自己活出了一個完滿的人生。
這個場面讓我默然,也讓我不禁紅了眼眶。
當我老時,回到曾經熟悉的地方,是否會想起往昔的那些人,那些事。
那些我愛的和還沒來得及去愛的人,那些開心的和辛酸的事,我能否有那一份坦然,那一份從容.
文/咖啡裡的雲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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