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走了

2021-03-03 燈如紅豆

麥可走了。

一早上妹妹帶著哭腔告訴我這消息。我愣了一會,然後就覺得心裡很難受。傷感的情緒慢慢升起來,又瀰漫開來,包裹了我,眼淚就落了下來。

眼前閃動著好多畫面,全是麥可的樣子,又呆又萌的麥可。

麥可是我養過的一隻狗。

他來的時候還不到一歲,是我朋友送我的。我朋友說,家裡還有一條法國鬥牛犬,老是欺負小麥可,麥可太可憐了。他說你喜歡的話,送給你了。

於是,我就把麥可領回了家。

我做這個決定其實很欠考慮,那段時間,先生的氣管炎發作,很久,很嚴重。他也喜歡狗,但他一直說不要養狗。他小時候先後養過兩隻狗,他說,當有一天狗離開你的時候,你會很傷心很傷心的。那種情緒,會縈繞很久。他說,他的第二隻狗出意外離去時,感覺撕心裂肺的難過。

可我還是沒聽他的,把麥可領回了家。

先生雖然叫我不要養狗,但麥可來了後,基本上還是他管的多,早起遛狗,給他吃的,陪他,都是先生做的多。後來,因為狗毛飛來飛去的,他哮喘更厲害了。我只能儘量讓麥可少靠近他。我的臥室在二樓,麥可晚上跟我上樓,趴在我臥室門口,早上看見我出房門,就又跳又蹦的歡樂得不得了,搖著尾巴等我帶他下樓散步。

麥可其實很乖的,要尿尿的時候,他自己會跑到露臺上去,有幾次,露臺上的紗門關著,他出不去,就對著紗門往外尿,後來我發現紗門上有很大的一灘尿跡。大便更是不用說,不下樓他是不拉大便的,下了樓,自己跑到草地裡去拉,害得我每次都要找半天才能把它的大便揀掉。

小時候的麥可

如果家裡沒人,他也是會亂來的。剛領來那些天,我和先生兩個出門上班去,下樓後總聽見他悽悽惶惶地叫,聽得我心裡難受死了。好幾次我都想返回去陪他,可想想,終究還是要去上班的呀,只能硬著心腸不管他,走了。

下午下班回家,麥可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激動的亂蹦,門一打開,他就衝了過來,我抱抱他,說,麥可真乖。然後我上樓換衣服的時候,麥可難得地沒跟上來。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看我的背影。我在走入式衣櫃和書房裡都發現了麥可的大便,惱怒地大叫一聲:麥可!!!他轉頭就跑到樓下,鑽進沙發底下再也不出來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是故意的,誰讓你們不陪我,哼!

後來對這個家不陌生了,他就再也沒有這樣惡作劇過。

我只帶了麥可一個多月。那天妹妹和我說,我外甥很想要一條小狗,我就說,那把我的麥可給你吧,我家實在不合適,氣管炎病人最怕毛飛來飛去了。她說好的。我就把麥可送到了妹妹家裡。我離開的時候,我又看見麥可惶恐不安的神色,心裡很難受,想想他也是可憐,剛剛熟悉了一個新的環境,又讓他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離開老遠了,還聽見麥可的狂吠。

從那以後,我差不多有一年沒見到麥可。只是聽我妹妹說他的趣事。在這個家待熟悉了,就開始管閒事,妹妹和妹夫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挨得近一點,他要去擠在中間,把他們隔開,不讓他們太親近。他們兩個故意假裝吵架的樣子,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麥可又急的,擠到在兩個人中間把他們互相推開一點,不讓他們吵。家裡有陌生人進來,麥可兇得很,不停地叫,要把他們趕走。

大約一年後的一天,我去我妹妹家。我想不知道麥可是否還認識我,見到我會怎麼樣。敲門時,聽見麥可在兇狠地汪汪大叫。門一打開,我叫了一聲,麥可。叫聲戛然而止。他先是一愣,後退幾步,看著我,然後激動地向門口衝來,結果,太激動了,衝過了頭,跑到了對面那家門口,然後又掉頭回來撲進我懷裡,激動的跳啊跳啊,不停地舔我的臉,一邊還尿了我一身。

那一刻,我滿臉淚水。

 麥可和我妹妹

我和我妹妹家住的不近,所以,見到麥可的機會並不多。只是聽說,麥可病了,病得很厲害,我妹妹到處找好的獸醫給麥可治病。醫生說,這病麻煩,得花很多錢,你們要不要放棄?妹妹說,不放棄,只要能治好,不管花多少錢,都治。

差不多病了有半年左右,反反覆覆,終於是治好了。這以後,麥可一直活的健健康康的,大概是一場大病後免疫了吧。

幾年後,妹妹去美國動了個手術,這一呆就是兩個月,她委託好朋友平兒照顧麥可。平兒對麥可也很有感情,妹妹一家每次去美國看兒子,麥可都放在平兒家的。一年裡,麥可會在平兒家呆不少日子。

妹妹回家後,因為手術後康復需要時間,暫時無法照顧麥可,麥可繼續寄養在平兒家。一眨眼,半年過去了,妹妹要把麥可接回來時,平兒的兒子哭著說,不要讓麥可走。

平兒說,把麥可留在我jia家吧,我每周送過來讓你看他。我們一家都很喜歡麥可,捨不得他走。就這樣,平兒每周會把麥可送回去讓妹妹他們看看他,帶他去散散步,麥可成了兩家共同的孩子。

麥可有了第四個主人。

我偶爾也去平兒家,也會看到麥可。也許時間隔得太久了,麥可後來看見我再也沒有像第一次久別重逢那樣的激動。但他始終認識我,見到我總是會親熱地搖搖尾巴,只是再也沒有撲到我懷裡來。我其實是有點失落的。但也很高興,他一直都活得很好。

老年麥可

他走了。享年十二歲。

平兒說,他晚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後來就大家要睡覺了,平兒的兒子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和麥可去道個晚安的,走過去看見麥可沒反應,碰碰他的腳,還是沒反應,叫平兒,說,媽媽,你快來看看麥可怎麼了。平兒過去一看,麥可已經沒氣了,安詳地躺著,就這樣去了。身體還是溫熱的。

平兒說,她老公在給麥可裝紙箱送去山上埋的時候,忍不住哭出了聲。他兒子,哭掉了一大堆餐巾紙。

雖然換了四個主人,但麥可的一生應該還是很幸福的。如今他長眠在湘湖邊的一座小山上。麥可,安息!

麥可和最後一任主人及小主人

在以前的博客上翻到了當時寫麥可的文字:

我家Michael

我家michael,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來到我身邊的。

一直以來都想養只狗。

當然,我的夢想是養條大狼狗,陪著我浪跡天涯的。

我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沒有單門獨戶的住宅,沒有大大的院子,沒有開闊的周圍空間,怎麼可能養大狼狗呢?

沒有大狼狗,安靜溫順的大狗也行啊。比如說,邊牧。比如說,金毛。德牧、蘇牧。甚至,薩摩耶也行。可是,這些大狗,是不能給他們關在家裡的,那樣太殘忍,扼殺了他們的天性。我家住樓上,不在一樓,沒有院子,養這些狗,依然是不現實。

老公一直反對,說不能在樓上養狗。他說關在樓上,對狗狗太不負責。

他說,他們需要活動,需要天地。

 

那,好吧。就不養了。

後來,看見洪建在微博上發照片,他家拿鐵和牛奶的照片。好可愛的一對小貴賓。

內心一絲很柔然的情緒被撥動了,就想去愛,那樣很溫柔地去愛一個小動物。

他家牛奶和拿鐵的照片貼的很多,我幾次在他微博上留言,說很羨慕,真想要一個。

 

那天,很久不聯繫一個朋友,在MSN上問我,你真的很喜歡小狗嗎?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小狗啊?他說,看見你寫的。他又問,是葉公好龍還是真心想要。

我說當然是真心想要。

於是,他說,我這裡有一隻博美白色的狐狸犬,你要是真的很喜歡,就送給你。

啊?!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從來都沒有侍養過小動物,一點經驗都沒有啊。

他說,我這裡有狗籠,還有半袋狗糧,還有一個狗包。暫時不需要準備什麼。

哦……,那麼,我過來看看吧。

我開車,穿過兩個隧道,就到了他那裡。

其實,我和他很久很久都沒見過了。才發現,我們離得並不遠。

 

在他家院子裡,看見michael。純白的,一雙眼睛,很無邪。看見我走近,膽怯地大聲喊叫。

他過去撫慰他,說,別怕別怕。

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喜歡上了小小的michael了。

那眼神,已經讓我無法抵抗地要去愛它。

於是,朋友把拴著的狗繩一頭交給我。我蹲下去,把michael抱起來,很輕柔地摸摸他的脖子、下巴。它眨巴眨巴眼睛,不叫了。

帶它去洗澡。走進一家寵物店,很多的貴賓犬衝出來,撲上來,嚇得michael大叫。直往我懷裡鑽。趕緊把它抱起來,撫摸著它的背。

Michael,已經把我當成保護人了。柔軟的情緒溢滿心田。

洗過澡的michael,好漂亮。

 

給它買了最好的狗糧,買了漂亮的狗窩,還有食盆、點心、沐浴液,還有,玩具。

就這樣,我開始了養狗。

 

老公很生氣,我不和他商量,就把狗狗帶回了家。

他說,我小時候,養過好幾條狗。養狗不僅僅是養著他,你得對他負責,不能當玩具,想要就要了,不喜歡了就不要了。

你要像對待孩子一樣的對待他。你必須想好了才能領回家來。

還有,養狗,你要做好它生老病死的心理準備。有一天當你養了它十幾年後,你要給它養老送終。你還得忍受失去它的痛苦。

你這個人,連自己都不會照顧,你有能力照顧好他嗎?

 

我說,我發誓,我會對它好的。一定。

老公說,你先養著幾天試試看,不行,就還給人家。

 

晚上帶它下樓去散步。跟在我左右,不敢走遠。看見陌生人就大叫。真是難為它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主人。我只有加倍地對它好。

 

第一晚,真擔心它鬧。一晚上幾乎沒好好睡覺。時不時地豎起耳朵聽動靜。小狗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早上,聽到我起床的聲音,它跑上樓來,怯怯地在房門口探頭探腦。我跳下床,就抱它,它高興地在我臉上亂舔。

其實,一大早,老公已經帶下樓去散步過了。還餵過了狗糧。

 

上班之前,再抱抱它,要離開一整天呢。

晚上回家,一開門,它就撲上來了。親熱的不得了。我好感動。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真好。

 

從此後,每晚飯後散步成為生活中一個重要內容了。這是我一直覺得必須做卻一直不能堅持的事情。終於,被michael牽著去做了。

 

那天晚上,,半夜有點熱,我起來去拿電扇,沒開燈,把電扇打開後,躺下繼續睡覺。突然感覺些微的聲音,開燈坐起來一看,是michael,無聲無息地站在我床前,瞪著眼睛看我。我只好下床,把它抱下樓去,讓他在自己的籠子裡好好睡覺。

再一晚,半夜,我翻身,大概是嘴裡發出了一點輕微的呻吟吧,天氣熱,我的腳蹬出被子外,掛在床沿。然後,突然就感覺到,小動物在碰我的腳。坐起來一看,又是michael,在舔我的腳後跟。

後來幾天天氣熱,我開空調睡覺,關著房門,每天早上起床,一打開房門,總能看見michael已經站在門口搖尾巴了。唉,真是,讓人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親愛的Michael,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以下,是我妹妹寫的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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