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市郊,那家十幾人的吸管工廠,終于堅持不住,上個月被迫停產了。
解散了部分工人,僅留下幾個人維持剩下的訂單後,工廠經理張然開始為以後的生計做打算。
他不是莆田人,只能算高級打工仔。在莆田這家吸管廠,張然負責的工作無非是接訂單、來料加工、發貨,這家工廠只能生產散裝塑料吸管,供貨國內的一些餐飲企業,技術簡單到匱乏。
大約一年前,張然就意識到只生產塑料吸管會很危險,那時他跑去找老闆,勸說他應該向這個行業的頭部企業靠攏,研發或引進紙質吸管技術。
老闆不同意,理由充分——不少人詬病紙質吸管,不僅喝飲料困難,且作為吸管而言,唯一的功能也成了雞肋。
「這東西不會長久的。」老闆斬釘截鐵。
但淘汰塑料吸管,看起來只是時間的問題。2018年,星巴克開始在全球範圍內推廣紙質吸管,隨後麥當勞等企業也跟進,速度之快有目共睹。
在國內,雖然塑料吸管勉強熬過了2019年,但今年1月,國家發改委、生態環境部發布《關於進一步加強塑料汙染治理的意見》,規定到2020年底,全國範圍餐飲行業禁止使用不可降解的一次性塑料吸管。
對於張然所在的這間小工廠,一隻吸管的成本1分錢左右,財富積累得緩慢低效,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可能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最終,政策的強制性,加上疫情之中訂單量銳減帶來的雙重打擊,讓這家企業蒸發掉最後生命力,在餐飲業潰敗之中,一起垮掉了。
張然有時候覺得,自己的現狀就跟那隻塑料吸管差不多——他要逃離這個行業,而塑料吸管的時間也真的不多了。
在8公裡外的莆田市區,6月,公交車站廣告牌換上嶄新的麥當勞新杯蓋廣告,上面寫著「為了地球,我不『管』了」,人們駐足觀看,卻對於替換吸管的杯蓋疑問頗多——用塑料杯蓋替換塑料吸管,真的環保嗎?
莆田市中心,萬達廣場的星巴克店員不厭其煩地告訴顧客:要儘快喝掉飲料,否則紙質吸管時間一長就會不太好用。
星巴克紙質吸管的bug頗多,麥當勞塑料杯蓋換塑料吸管又頻遭質疑「換湯不換藥」。
但不可否認,國際餐飲巨頭對吸管「關注」所掀起的環保浪潮,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懸在那些小而慵懶的作坊式吸管制造企業頭頂。
現在,這把劍掉了下來。
「如果沒有提前布局(生物材料領域),很多小的吸管制造企業就停掉了。」義烏雙童吸管廠創始人樓仲平說。
雙童吸管廠是星巴克早期的供貨商,但從2007年開始,這家吸管廠就已不在星巴克的供貨名單中。樓仲平對此的解釋是,「沒有自身品牌價值。」
2007年,在中國的塑料界還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這年年底,《國務院辦公廳關於限制生產銷售使用塑料購物袋的通知》(下稱:限塑令)發布。
幾乎每個人的生活都被這道禁令所影響,塑料行業的布局悄然改變,在此之後的十二年裡,中國可回收塑料相關企業註冊總量翻了4倍,總數超過300萬家。
雙童從那之前就開始布局生物材質等吸管制造,並逐步減少塑料吸管的生產線。在當年,這是一個過於超前和冒險的舉動,但到了2018年,當在國際餐飲巨頭帶動的吸管大換血後,這股潮流迅速反映到雙童吸管廠的訂單頁面上,顯現出的數字令人震驚。
2018年5月,雙童可降解吸管的銷售量,比過去十三年的總和,還要多。
訂單和產能不會說謊。一條清晰的訂單路徑可以描述過去幾年生物材質吸管的戲劇性變化:2006年之前,這類吸管佔雙童總訂單量不到1%,十年之後佔1%到2%,2015年之後佔了3%到4%。
2018年一下增長到55%。
如今雙童吸管廠的6個車間,只保留1個生產塑料吸管。
數字的變化,讓早已布局生物材質的頭部企業感到欣喜,雙童每年投入的研發費用在百萬級,對於一家僅靠製造吸管存活的企業來說,研發費用雖然高昂,但顯然,雙童與莆田那家殘喘在時代局勢下的小吸管廠,如今天各一方。
而作為全球更換紙質吸管潮流的推動者,星巴克在決定頂住壓力「換管」之前,也與它的吸管供貨商進行了商議,這家企業叫南京鵬力,是一家國有企業。
南京鵬力最早在2016年開始涉足環保材料吸管的研發,也是麥當勞、伊利、蒙牛等企業的老牌吸管供貨商。
其實2018年星巴克倡導禁用塑料吸管時,就已經開始向顧客提供紙質吸管,所以有理由相信,這場轟轟烈烈吸管戰爭,其實2016年在供貨商端,早就悄然打響了。
雖然疫情期間,南京鵬力的國外市場訂單減少了50%以上,紙質吸管的成本也居高不下,但好消息是,紙質吸管相比塑料吸管的利潤基本持平。
但南京鵬力沒有透露星巴克和麥當勞的吸管供貨量,不過一組數字也許能說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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