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娘的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說到膾炙人口的經典電視劇《亮劍》，大家總會想起劇中主角——李雲龍團長。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桀驁不馴、不論在怎樣絕對的劣勢下都要找最強悍的對手「過過招」的那一股牛哄哄的狠勁。在萬裡之外的北非戰場，也有這樣的一群「牛人」，他們就是初上戰場的英軍第172野戰炮兵團第155連。這個菜鳥炮兵連操作僅有的8門25磅榴彈炮，摧毀德軍數十輛坦克，就連讓盟軍聞風色變的「虎式坦克」在這群小夥子們面前都望而卻步。
這一場史詩般的戰鬥還要從當時北非戰場的局勢說起。在蒙哥馬利率領英國第8集團軍發動阿拉曼戰役、徹底擊敗隆美爾的非洲軍團以後，美英盟軍又在法屬西北非實施了大規模登陸，十萬大軍眼看要徹底切斷非洲軍團的最後生路。德意軍隊立即做出反應，搶在盟軍抵達之前控制了性命攸關的突尼西亞並建立了一個橋頭堡，協同逐步靠攏的隆美爾非洲軍團發動了幾次反攻。尤其是軸心國軍隊在卡塞林山口重創了美英法三國軍隊以後，盟軍不得不調兵南下應對卡塞林山口的危局。就在這個時候，德意軍隊駐紮突尼西亞橋頭堡的最高指揮官——德軍第5裝甲集團軍司令馮·阿尼姆上將發動了大規模進攻。
▲軸心國軍隊在突尼西亞橋頭堡的最高指揮官，德軍第5裝甲集團軍漢斯·于爾根·馮·阿尼姆上將
阿尼姆為了這次攻勢已經籌劃多時了。他預計到盟軍調動軍隊南下以後，北部的突尼西亞橋頭堡勢必空虛。這是趕跑當面盟軍、擴大突尼西亞橋頭堡的絕好時機！阿尼姆將此次作戰命名為「牛頭行動」，為此調集了所有可用兵力，分為5個戰鬥群，總計14444人，並配備大約90輛坦克作為突擊的矛頭。為了集中最優勢的部隊，阿尼姆甚至違抗上級的命令，將最大的殺手鐧——第501重裝甲營扣在自己手裡。按照預定計劃，德意軍隊主力將大致分成南北兩個「牛角」，多路並進、頂垮盟軍看似薄弱的防線！
▲突尼西亞北部沿海地區的地形。為了鞏固和擴大突尼西亞橋頭堡，阿尼姆上將出動多路德意軍隊從馬特爾、邁賈茲巴卜等地發動進攻，核心目標是奪取盟軍的交通中心——貝雅。為此，軸心國軍隊必須首先攻佔西迪納瑟爾
阿尼姆手中最強悍的一張王牌就是位於北部「牛角」的朗戰鬥群（Kampfgruppe Lang）。這個戰鬥群由魯道夫·朗上校（Rudolf Lang）率領，配備77輛各式坦克，其中包括14輛裝甲厚重、威力空前的虎式坦克。朗戰鬥群的其他坦克也大多是新型號的三號、四號坦克，對盟軍坦克及步兵具有巨大威脅。為了加強突擊部隊的實力，朗上校將裝甲部隊主力劃歸第501重裝甲營的營長，漢斯-格奧爾格·呂德爾少校指揮，同時命令第86裝甲擲彈兵團1營的營長豪特上尉率領步兵和炮兵主力集中左翼，配合呂德爾的坦克群粉碎英軍的防禦陣地。
▲正在向突尼西亞橋頭堡前線集結的德軍裝甲部隊。除了十幾輛裝甲厚重的虎式坦克以外，朗戰鬥群還裝備大量三號L型、四號G型等當時的主力坦克。比起隆美爾的非洲軍團，這些新銳的後期型坦克進一步強化了裝甲，並配備威力更大的主炮，是對盟軍最具威脅的勁敵
同盟國軍隊注視著德意軍隊的一舉一動，卻來不及做好戰鬥準備，僅有幾乎沒有戰鬥經驗的第128（漢普郡）步兵旅和同樣未經歷戰火洗鍊的第172野戰炮兵團來防禦這一大片地區。為了延緩德軍的推進速度，英軍從防禦部隊中抽調漢普郡團第5營和第155炮兵連在西迪納瑟爾（SidiNsir）一座農場設立防線。第155炮兵連連長雷沃思少校（Raworth）將8門25磅野戰炮部署在農場周圍的高地上，隨時準備迎擊前方可能出現的德軍。
1943年2月26日，早晨5:00，一發信號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劃破天空。德軍第501重裝甲營的虎式坦克緩緩啟動，隨同朗戰鬥群的其他部隊駛上公路，兇猛地撲向英軍陣地。朗上校率領德軍迅速攻佔了農場前方的村莊和火車站，然後繼續沿著公路逼近英軍在農場的防禦陣地。早上6:00，滾滾蠕動的德軍坦克、步兵和火炮縱隊出現在第155炮兵連的視野中。德軍同時也發現了守衛的英軍。
防禦陣地上，英軍F排首先遭到德軍迫擊炮的轟擊，很快E排和連部也遭到德軍的火力覆蓋。第155炮兵連立即用25磅野戰炮還擊。炮戰進行45分鐘以後，隆隆的坦克轟鳴聲由遠及近。巨大的坦克直接從公路駛來，企圖從正面衝垮英軍的防線。這正中第155炮兵連的下懷。排頭的德軍坦克開進了英軍布設的雷區，接二連三地踩上地雷。F排的一號炮和其他三門炮的炮組成員們趁勢在直射瞄準具的瞄準下猛轟德軍坦克。轉眼間，3輛德軍坦克冒著黑煙癱在路上，堵死了德軍前進的道路。一號炮不顧德軍的迫擊炮和機槍火力，趁著德軍停滯不前的機會接連開炮。英軍炮彈像長了眼睛一樣一枚接一枚在德軍隊列裡爆炸，無計可施的德軍只得命令剩餘的坦克和步兵暫時後退。第155炮兵連的勞倫斯上尉（Lawrence）趁機把觀察哨推進到更前方的山脊上面。
首戰得勝，但是戰局可不容樂觀。德意軍隊在其他地段取得了突破，切斷了農場守軍與兩側友軍的聯繫。漢普郡團第5營和第155炮兵連陷入了孤立局面。德軍的朗上校命令炮兵加大炮轟農場的火力，空軍的Bf 109戰鬥機也飛來助戰。
▲德軍朗戰鬥群進攻英軍態勢
正面走不通，呂德爾少校改從側面攻打英軍。上午11時，德軍重整部隊，從右側逼近農場周圍發起進攻。F排調轉炮口，一連命中德軍4輛坦克。與此同時，豪特上尉帶領的德軍步兵從側翼衝了上來。使用各種輕武器和掩護第155連的漢普郡團第5營B連交上了火。一陣歇斯底裡的對射和肉搏之後，德軍敗下陣來，丟下許多具橫七豎八的屍體和4輛熊熊燃燒的坦克殘骸再次消失。正午時分，不甘失敗的德軍再次集結隊伍。第155炮兵連當即賞了幾百枚炮彈給德軍當做午飯。於是，「吃飽喝足」的德軍又無力進攻了。
但是，英軍在德軍接二連三地猛攻下也付出了慘重的損失，左側和右側友軍的陣地先後失守。13:00，德軍至少30輛坦克在步兵掩護下再度從兩翼突襲農場的英國守軍，不顧英軍熾烈的攔截火力，一路推進到距離英軍不到550米的位置。這一次，德軍的進攻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把這幾門討厭的25磅野戰炮統統幹掉!
德軍第一個進攻目標就是第155炮兵連設在前方制高點的觀察哨。在德軍密集炮火一輪又一輪的覆蓋下，英軍觀察哨的無線電臺和電話線都被摧毀。德軍出動8架Bf 109戰鬥機在戰場上空來回巡邏，用航空機槍反覆掃射英軍陣地。第155炮兵連多人被天上飛來的子彈打倒；通向後方的路上散布著好幾輛被德軍飛機擊毀的英軍卡車，上面滿載的燃油和彈藥著起大火，爆炸聲一陣高過一陣；就連附近盟軍的營地和堆放的物資也時常受到Bf 109的襲擊。第155炮兵連的小夥子們不得不頂著德軍綿密的迫擊炮和機槍火力，把炮彈從著火的炮彈坑中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就在英軍炮兵與德軍坦克展開激烈對決的時候，德軍出動8架Bf 109戰鬥機掃射第155炮兵連的陣地
14:30左右，豪特上尉命令德軍繞道公路以南，在一座小山的掩護下悄悄坐著卡車迂迴到英國守軍的背後。15:00，爆豆般的槍聲突然在第155炮兵連炮手們的身後響起。德軍步兵集中了所有輕武器火力，幾乎貼著守軍陣地的邊沿撲了上來，和漢普郡團第5營的步兵打成一團。20分鐘以後，農場另一邊又響起了沉悶的坦克發動機響聲。呂德爾少校出動數十輛坦克在第501重裝甲營的一輛虎式坦克的帶領下不緊不慢地逼近農場，另有13輛坦克隱蔽在掩體裡用機槍和主炮掩護德軍坦克進攻。
前有強敵，後路被斷。第155炮兵連的官兵們已經別無選擇，立即改用穿甲彈平射德軍的坦克。亨德森中士（Henderson）將德軍坦克放得更近一些，然後瞄準打頭的那一輛虎式坦克。「開火！」一枚穿甲彈咆哮著衝出一號炮的炮管，一拳砸在了虎式坦克的正面。虎式坦克猛烈地顫了一下，但是馬上又開始向前行駛。亨德森中士命令炮手再裝填一發，對準虎式坦克剛才被擊中的部位再開一炮。然而裝甲厚重的虎式坦克還是沒有停下。如果不把這個龐然大物幹掉，那自己和同伴們都會被這個怪物碾成肉泥！亨德森中士沉穩地命令炮手裝填第三發炮彈，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開火！」話音未落，第三發炮彈已經出膛，正中虎式坦克的前部裝甲。一聲悶響以後，一股黑煙從虎式坦克內部緩緩冒了出來。曾經不可一世的「老虎」就這樣趴在了這批新來的炮手們面前。
▲士兵們冒著德軍密集的迫擊炮和機槍火力，一刻不停地給第155炮兵連的25磅炮搬運彈藥。由於英軍有充足的炮彈供應，進攻的德軍坦克一輛接一輛變成了一堆燃燒的廢鐵
跟在虎式坦克後面的一輛體型較小的四號坦克發現虎式被擊毀，於是開到前面企圖接替虎式的位置。不過，這輛倒黴的四號坦克馬上被一號炮擊毀了。隨後，一號炮又擊毀了一輛敢出來接替虎式位置的坦克。
朗戰鬥群又吃了一記閉門羹，只好悻悻地命令其他的坦克後撤，在遠處用火炮和機槍攻擊第155炮兵連的陣地。位置更顯眼的F排尤其是德軍發洩的對象。至此，英軍防禦陣地的外圍全部喪失，漢普郡團第5營的步兵折損大半，數百人被德軍俘虜。第155炮兵連的8門25磅野戰炮直接面對德軍兵鋒，補給線也已經被德軍截斷。隱蔽在暗處的德軍坦克用主炮一個一個地引爆暴露在坦克瞄準具視野內的英軍彈藥堆，殺傷英軍士兵，最後直接轟擊第155炮兵連的25磅炮。
▲連連受挫的德軍放棄了正面強攻，轉而用掩蔽起來的坦克、火炮和機槍零星射擊，企圖消磨掉英國守軍繼續戰鬥的信念。圖為德軍步兵正在一座農舍周圍休息。農舍旁邊有一輛德軍前不久繳獲的一輛美制M3半履帶車，德軍給它安裝了一門步兵炮作為火力支援車使用
下午17:00，德軍認為英軍在持續的冷槍冷炮打擊下已經喪失鬥志，發動了又一輪猛攻。呂德爾率領坦克群從F排陣地的南側魚貫而出。亨德森中士擊毀了打頭的一輛德軍坦克，但很快，一發坦克炮彈就直接命中了他率領的一號炮炮位，25磅炮和他的戰友們都被炸的支離破碎。炮擊過後，亨德森中士重傷昏迷被俘，後來在敵軍的醫院裡得到救治。
德軍坦克爬上了F排正前方的山脊，向F排剩下的3門25磅炮緩緩逼近。F排在泰勒中尉（Taylor）的沉著指揮下繼續保持陣型，和德軍的坦克做最後的正面對決。泰勒召集所有倖存的人員——甚至廚師和裝配工人都趕了上來——在三門25磅炮之間來回跑動，輪流操作火炮向德軍坦克射擊。50碼、40碼、30碼……就在不間斷的對射中，德軍坦克慢慢開到距離F排不到10碼的距離！
▲德軍坦克群逼近第155炮兵連的25磅炮炮位
炮兵陣地的地形幫了英軍炮兵的大忙。由於山坡的地面凹凸不平，還有不小的坡度，德軍的坦克在爬坡的時候把炮管壓到最低也打不著這些不要命的英軍炮兵。F排的3門25磅炮不停地怒吼，F排的炮兵們不停地重複著「裝填」、「開火」的命令。這樣節奏清晰的聲音持續了超過一個小時以後，山坡上終於徹底沉寂了。德軍坦克隆隆駛下山坡開上了公路，包圍了即將彈盡糧絕的E排。
當天晚上19:30，英軍僅剩下第155炮兵連E排的一門25磅炮和一些布倫輕機槍還在與德軍坦克交戰。一名守衛西迪納瑟爾的英軍親眼看到在不到10米的距離上，這門25磅炮用最後的2發炮彈擊毀了2輛坦克。接下來，炮位上的最後一個士兵從炮彈坑中一躍而起，抱著一顆炸彈撲向德軍的坦克群！
傍晚18:51，農場守軍向第128旅發出了最後一份無線電報：「（德國佬的）坦克就在我們頭上！」電文後面，還有一個用莫爾斯電碼打出的英文字母「V」。
▲在最後的戰鬥中，第155炮兵連向上級發出了絕命電。電文中最後一個用莫爾斯電碼打出的「V」，示意同盟國軍隊必將取得勝利（Victory）
守衛農場的漢普郡團第5營營長紐漢少校（Newman）終於收到了撤退的命令，帶領所有倖存的官兵向己方主陣地撤退。原有9名軍官和121名士官和士兵的第155炮兵連只剩下包括7名傷員在內的9個人返回了英軍陣地。
英軍漢普郡團第5營和第155炮兵連以幾乎全軍覆沒的代價，拖住德軍主力長達24小時，為英軍在「獵殺陷阱」（Hunt’s Gap）部署援軍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英軍利用這一段時間，調集了上百門火炮和反坦克炮、幾十輛「邱吉爾」坦克在公路兩側的群山上埋伏，山間平地上雷區密布，甚至還有十幾架裝有40mm機炮的「颶風」式戰鬥轟炸機在空中隨時待命。
最終，強大的朗戰鬥群在英軍煉獄般的空地一體化攻擊中大敗而歸，又有包括好幾輛虎式在內的幾十輛坦克被盟軍摧毀。7輛虎式坦克陷入泥坑無法移動，被狼狽撤退的德軍自行破壞。阿尼姆最引以為傲的第501重裝甲營只剩下1輛虎式坦克可用，營長呂德爾少校和多名指揮官身負重傷，第501重裝甲營實際上已不復存在。如果沒有第155炮兵連這樣初上戰場的「菜鳥」的英勇抵抗，就不會有痛殲德軍坦克的「獵殺陷阱」。第155炮兵連堪稱史詩的反坦克戰鬥也給懼怕德軍虎式坦克的盟軍一個信息：什麼他娘的虎式坦克，老子打的就是虎式坦克！
▲一輛在「獵殺陷阱」中被擊毀的虎式坦克。正是第155炮兵連的拼死阻擊，敲響了德軍第501重裝甲營覆滅的喪鐘
狂犬利齒——日軍1式47毫米反坦克炮戰史
在東半球戰場，日本陸軍固然惶惶如喪家之犬，但是也有足夠尖銳的利齒。有那麼一次，美軍竟然被日本人的反坦克炮打得連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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