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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gnes
《一步之遙》絕對不是爛片,它甚至比《讓子彈飛》或《太陽照常升起》有更多好玩的嘗試,但它也止步於此。好的原型故事、好的演員加盟、好的迷影點子,但最終拼在一起後為何還是差口氣?
《一步之遙》舒淇浴袍頭紗嬌俏動人
首先,已經看過《一步之遙》的認定它為大爛片的觀眾就不用繼續讀此文了,因為我發現我們不會像是討論《星際穿越》中某個科學事實那樣有一個靠譜標準做參照,而是將陷入「反覆跟你解釋相聲裡的一個梗你卻還是笑不出來,是不是你大腦迴路有問題?啊你腦子才有毛病!小赤佬!阿汙卵!」的無限循環的尷尬中。
另外,還沒看過《一步之遙》的、依然期待買了票多少還能獲得一兩處驚喜的觀眾,也建議不要讀此文(請按返回鍵),因為文中會含一定劇透,這麼個自我犧牲閱讀率的提示,只是為了表達鄙人心中一個長期的不滿與無奈:媒體跨過印刷這個蝸牛程序後,就升級成超光速信息轟炸機了,真恨不得把明年的年夜飯提早端上來逼你吃(當去年的年夜飯還沒有因消化不良被吐出來前)。所以在電影尚未上映前,姜文就已經被剖析捧殺了好幾波了。不過回頭一想,這樣一個造作的亂世,正好可以拿來和片中花都大選的時代對接。不過,在一個以「媚俗模仿」攻擊「媚俗對象」的語境裡,電影可以既好看、又好玩、而且還能達到導演想要嚴肅地說大實話的現實批判效果嗎?《一步之遙》試圖在做這樣的嘗試,但用它自己的丈量單位來說,影片中始終有一些不徹底的「一步之遙」。
迷影元素的隔靴搔癢
《一步之遙》葛優婚紗裝爆笑
從影片開頭武七(文章 飾)找馬走日(姜文飾)說王婆刀魚面事件起,姜文就奠定了通片的迷影趣味:除了照搬《教父》的用光和場景,還頗具幽默感地把馬龍·白蘭度手裡的花狸貓換成了馬走日的小白兔;後來在花都總統現場時,話筒伸到葛優面前的場景分明讓人想到《國王的演講》;飆車那段說眼珠子的重口味藍屏戲碼有點像《天生殺人狂》;馬走日被迫演自己殺人時戴的面具則來自於《蝙蝠俠:暗黑騎士崛起》的反派造型;武大帥引渡馬走日時的閱兵場面則是《意志的勝利》的陣容;而對早期美國歌舞電影大段的、甚至過於冗長的模仿更突顯此意。其實縱觀整個選美皇后遇害、逃犯亡命天涯的故事,本身就是對中國第一部長片電影《閻瑞生》的借鑑。雖然這些致敬性的引用時不時會出來挑撥一下影迷的興奮神經,但《一步之遙》對迷影元素的使用還是良莠不齊、流於表面的。這些橋段並沒有一氣呵成地融入一個統一自然的風格化之中,就這一點上,同樣喜歡迷影致敬的昆汀就拿捏得比較穩當。
姜文齙牙眼鏡造型頗為搶眼
但姜文在這部電影中引入迷影元素也並非不合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世界之光怪陸離、偷天換日、真假難辨,的確很適合用嵌入迷影橋段來表達,問題是,姜文對這種形式的處理,在小段落上雖的確能「爽」到觀眾,但損失了整體性,這些小搔小爽過多,反而消解它們點到為止的修辭作用,而分裂了故事本身。如果就像姜文自己說的「我覺得正常的故事和作品,都不能在某一處泛濫,都不能。」那樣的話,一個胯下穿越鏡頭就足夠力度和足夠漂亮了,無需把諸如美利堅白狐整段整段的舞蹈都呈現出來,這如若不是因為玩得嗨過頭缺乏控制意識,難不成是導演冷靜的故意為之?為了將觀眾代入歌舞片而過度表現歌舞?或為表現華麗媚俗而放任視覺衝擊?哪一點都在畫面和剪輯上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王志文or姜文,你要看誰的戲?王志文造型戲謔
影片另一個特別之處出現在王志文同志出場的時候,不誇張地說,這個演員的能量差不多抵十個馬走日·白蘭度和二百五十幅塑料3D眼鏡。王志文飾演的戲劇明星王天王把作為城市氣質縮影的上海小市民做派、機會主義的藝術操作法則、戲中戲、套中套,全都四兩撥千斤地展現於幾處精短的表演中。在這個故事中,上海不但是一個處於時代縫隙上「冒險家樂園」,上海元素還作為晦暗叢林法則的隱喻穿梭在各角色中,角色口中時不時蹦出的上海話,是默認、並成為造夢利益機器一部分的露骨體現。洪荒飾演的知識分子母親覃賽男說起來是滿腹經綸,卻在教訓周韻時直白呵斥道「儂困過伊伐?香過面孔伐?」(你跟他睡過覺嗎?親過嘴嗎?),上海話的這種「塞根」(徹底),反應出一種可以隨意在幾種價值觀間跳動,即刻推算現實結果並迅速站邊的生存能力,並時常伴有一種「就是這麼回事兒」的毫無疑問態度。
葛優「香豔」登場
王志文一句「龍蝦三吃」更是絕妙提煉了這種法則的內涵。除了臺詞上的處理,王志文在戲臺上的瘋狂野蠻和臺下的混官場吃相,層次鮮明生動,相比而言,他要比《讓子彈飛》中從頭痴呆到尾的周潤發豐富得太多。
單從演員的角度來講,王志文是讓人入戲的,姜文是讓人出戲的。王志文演繹的角色通常相當具體,每一處的「演」都精準地指向角色的氣質精髓,觀眾自然而然會舉一反三聯想到了自己生活中遇見過的這類人,從而加強這種形象的具體化;而姜文不論演什麼角色,始終擺脫不了「姜文」這個人格,所以《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和《一步之遙》中男主角的名字,都只是一個模糊抽象的指代,他的舉止背景記得住與否並不重要,可以看出,劇本角色所指向的人,不是具體的,並沒有歷史和未來,所以我們在看姜文電影的時候,會經常意識到這還是姜文,而不是馬走日、不是張麻子,觀眾進而無法將角色帶入自我的生活進行聯想和強化。
葛優舞姿萌態十足
對姜文本色出演的身份意識會讓觀眾滋生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反應:一是個人崇拜,要看的就是被銀幕放大的、天馬行空的真姜文;另一種是因嫌棄姜文的自戀情結而產生反感。洪荒說的「藝術家沒有不自戀的」這話沒錯,但自戀並非這個問題的爭論核心,自戀可通過百種形式和姿態得以展現,藝術並非是思想的頭腦風暴,而是關於這個過程之後去呈現它的表達方式,我們所探討的藝術問題,其實大多是關於表現形式的好惡。姜文選擇表達觀點的方式是將自己推上舞臺,於是乎,這些電影便看似只是姜文坐著攝影機來到的不同時空布景中,但玩家只有他一個,走的也是同一齣戲,英雄狗熊都他來當,話都被他講得去了。
姜文、周韻默契十足
伍迪·艾倫本質上也屬於這一型,自己也愛在攝影機前面出風頭,都是男主角,但伍迪·艾倫的風格化更簡單討巧,且在文化素材上有更接地氣的元素作支撐(爵士樂、迷影元素的信手拈來,不用在其受眾的腦子裡繞彎子),重要的是,作為電影主角的伍迪·艾倫的和其他演員的時空是打通的,他們是同樣扁平的,他們都是玩家,或他們都是虛擬的robot,在這樣一個控制變量中,男主大可隨便玩開。
王志文演繹民國藝術家
這一切在《一步之遙》裡卻沒那麼維和。看到王志文出場時,觀眾會覺得他戲太好了,簡直搶過了姜文,話說配角好這固然是應該給整部影片加分的,但現在卻造成了對衝和反差。到了最後,觀眾沒辦法,還是要再被拉回到那個唯一玩家的視角,陪他和他夫人跑完後半程,而在處理電影的結局上,又恰是姜文的弱項——因為他過度沉溺於這個一人遊戲,而且這個遊戲已經被重複太多次了,觀眾都知道,姜文是絕不願割捨掉英雄獨自背向世界的傷感歸宿的。然而,一切還是形式、形式!姜文所採用的形式——風車、婚紗、鐵軌,看似都姜文式的魔幻現實、實質卻是內在斷裂的符號拼貼,這樣的自我重複,再一次削弱了之前被迷影橋段(導演手法)和王志文(演員出彩)所帶起來的兩波(無關緊要)的興奮。
《一步之遙》當然是一部好看的電影,姜文的確是一個有能力讓你爽到的人,但它也是一部不徹底、不單純的電影,如同它的片名一樣,每一步都邁出去了,都邁出了漂亮的腳印,但離電影想完整性呈現的最佳幻覺暫留還是差「一步之遙」——然而這個詞的詞眼其實並不在於「一步」還是「兩步」,而是「遙」這個距離,是看得見、說得著、想的到但依舊沒有做到的距離。然而對於一個一流的導演來說、或是對任何好的藝術創作者來說,這才是需要跨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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