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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於頭條活動當天
「你們要走了嗎?」
「別走啊!」
鄭人碩貓著腰在影院的過道裡,邊走邊對剛剛觀影結束的觀眾說道。
主持人開始介紹:有請本片的主演鄭人碩先生上場。
燈亮,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從黑暗走向純白。
這一幕發生在北影節影片《寒單》放映交流會開始前。作為今年臺灣賀歲檔的冠軍影片,這是《寒單》第一次與內地觀眾見面。
「炸寒單」是臺東的一種民俗活動,每年元宵節會選出幾名男丁充當寒單爺的肉身,裸身接受炮仗轟炸。導演黃朝亮將這種傳統民俗融入救贖、人性的內核,在大銀幕上娓娓道來。
鄭人碩在《寒單》中飾演經歷親情、愛情、友情、生死考驗的阿義。說實話,在觀看《寒單》這部電影之前,我對鄭人碩幾乎一無所知。在網上不多的介紹裡,對他的評價也都是「敢脫、身材好」,心裡不免犯嘀咕,這似乎不是對一個演員演技的稱讚。
往下翻頁,在獲獎經歷裡一欄裡看到他憑藉《醉·生夢死》和《角頭2:王者再起》獲得金馬最佳男配角提名,《川流之島》獲得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男主角。順著關鍵詞搜索,演員鄭人碩的形象漸漸清晰。
「我接這部戲是被角色打動的。因為阿義殘缺,又是後天智障。他要吸毒,又必須戒毒,又從鬼變成人。身體上面的一些殘缺障礙對我來說是挑戰,所以我當初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接這部戲的。
我在臺東出生,剛好這部電影是在臺東拍,挺有緣的。」
「小時候見到炸寒單覺得很新奇,很潮。大一點會覺得好痛。之後真正了解其中包含的意義後,會覺得他們很勇敢。為了祈福、贖罪、禱告去做這件事,覺得他們是一群勇者。」
▲濃煙滾滾的「炸寒單」現場
當他由好奇的觀眾變成被炸的肉身,最大的感觸來自於皮肉之苦。人碩在片中有一場親自上場被炸的戲,幾乎是赤身裸體,只裹著頭巾和穿一件短褲,幾百枚爆竹就直接扔向他。雖然導演說為了不讓人碩受傷,拍的時候儘量讓工作人員扔遠一點。但是現場的濃煙和爆竹爆炸的瞬間,除了呈現出強烈的視覺衝擊以外,更多的是痛感。
「痛啊,很痛。那感覺就像成千上百條橡皮筋同時拉得很緊,在你身上近距離同時發射那種感覺。但是說也奇怪,大概十秒過後吧,就麻木了,沒有感覺。但是下來之後其實有一種痛快感,藥擦上去才有刺痛感。如果有機會讓我再體驗一次,我也很願意。」
何必演呢,就讓真實的感受來感染觀眾吧
人碩飾演的阿義是片中最為複雜的一個角色。他經歷了痞子、癮君子到正常人的變化過程。每個階段的特點幾乎完全不同,而且通常來說,拍攝期間還會根據場景、時間、地點一定程度上打亂順序。
▲《角頭2:王者再起》
「重要的是你自己調整狀態。演阿義年輕的時候,我會把之前拍《角頭》系列的東西拿回來,那些是我自己的素材。拍吸毒狀態的時候就把之前做的功課放進來,故意讓自己不睡覺。睡覺精神太飽滿就不像了,思考邏輯會太清楚,別人跟你對戲,像我平常就會很直接反應回去。
但是當你不睡覺,精神狀態渙散,人家跟你講話你一定會愣一下才說,這樣才是對的。最後阿義變成正常人,我也是把之前失去雙親的痛再拿回來用,大概就是這樣,每段記憶其實都是蠻劇烈的。」
短時間內把握不同狀態下的人物狀態,這樣的經歷對人碩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電影《川流之島》裡他演的志豪,擁有多重身份,他是臺客司機、情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充當了父親。觀眾看到的是集中在90-120分鐘裡的故事,但演員要為此付出很多,尤其是對細微差別的情緒進行拿捏。
「應該是說我的人生經驗帶給我這些素材。我從小在一個很好的家庭長大,予取予求。到了國中才知道家道中落,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了,背了很多債,求學階段其實都是很不好的。
再加上媽媽過世。媽媽的生死狀是我籤的,她走之前的三個月,我跟學校請假去照顧她。我在醫院看了太多生離死別,看到有人進來,過幾天出去。我看了三個月其實麻木了。自己把母親照顧到走,一個人在太平間陪著她,旁邊這麼多病人的屍體。就這樣,人生很多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那個時候還很頑固,覺得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媽媽的故事讓我第一次清醒,不應該這樣。」
人碩在片中唯一一場哭戲是阿嫲自殺的那場戲。毒癮發作的阿義當時躺著地上,無力地掙扎著。我緊接著問他,這場哭戲拍的時候心裡是不是想起了媽媽。
他說:「爸爸媽媽。我把爸爸媽媽推進去火爐燒的照片,我自己有記錄。還有他們最後痛苦的時候我拍的照片,反覆拿起來看,那個是很殘忍的。把自己這種記憶再拿回來,我覺得才是人性的根本。最初的感受真的就是這樣子,何必要用演的呢,那個真實的感受你就讓它感染觀眾吧,我認為表演是這樣的。」
▲《暑假作業》,人碩為角色增肥三十斤
一個人面對爸媽的去世,這種經歷非常人能體會。導演黃朝亮一開始讓人碩挑角色。聯想到自己的真實經歷,人碩說「其實我第一時間考慮的是林正昆。因為我家裡已經敗落成這樣,照顧家裡這段時間我還不強嘛,但是又覺得把之前的經歷直接拿出來用,會不會太容易。
並不是說林正昆這個角色沒有挑戰,反而挑戰非常大,不好演,真的不好演。但更吸引我的是剛剛前面講的阿義的智障,以及他的轉折過程。
所以最後我選了阿義,挑戰看看。」
反差很大的角色很容易用力過猛,但人碩將阿義的痞氣,隱忍、墮落、改邪歸正,都演繹得恰如其分。
在拍《醉生夢死》之前,人碩專門去當男公關體驗生活。同樣在電影《寒單》拍攝前,他也做了類似的體驗。
「我跟玄武堂的弟兄一直在一起。他們每個都是肉身,開拍之前我一直跟他們在一起。觀察他們的習性,站上去的姿態。從轎子上下來把這些東西拔掉的時候變成什麼樣。
我還去勒戒所詢問那些癮君子,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跟我分享,吸食前、使用中、吸食後、到勒戒所的整個神情狀態。我模仿他們的一些神情,還有透過很多外圍的關係偷偷看,很遠看。不模仿,我沒辦法去揣摩。還看了很多網絡視頻。」
《寒單》中有一場讓人揪心的打戲。阿義手上綁著刀衝到街上去砍殺高捷飾演的大哥。已經失控的阿義每一刀都重重地朝著對方砍去,觀眾看的時候會不自覺往後躲閃。
打戲很難拍,得保證戲好看、真實,又得將傷害降到最低。
「你必須在兩者之間把情緒hold住,要把戲走到,又要把動作做到位,我覺得這個就是一個演員應該做的事情。」
「其實從前年開始到去年,基本上每部電影裡我的武功都很厲害。我在臺灣那邊每次拍電影都要受訓,幫我受訓的都是同一批。訓練到《寒單》的時候還是那些人,他們說碩哥你已經很厲害了,真的很會打了,我說那沒關係,不能因為我熟能生巧就能代表人家跟我好搭配啊,跟我搭配的人可能會受傷。
我必須要跟他們一起訓練,讓他們知道我的習慣,我也知道他們的不足。我可以耍點小聰明來協助他們,讓這部分打戲能夠順利完成。當然拍攝過程中一定會受傷,再厲害的人都會受傷,我們要把傷害降到最低。我一直和有經驗的人練習,時間久了才會有默契存在。並不是說我們都會打,就不用練習。我覺得不行,一定要和搭檔同訓。
▲《角頭2:王者再起》,人碩(左)與高捷(中)搭檔
力度可以控制,但是如果真的說有什麼辦法讓人家完全不受傷,這個不敢保證。我相信很多動作片的演員也沒辦法保證,只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情緒起伏如此大的戲,演員需要花很多時間來進入角色,同樣也需要時間來走出角色。「從去年開始才慢慢有一些方法讓自己加快速度走出來,這之前要花一段時間,至少兩個月。所以我不會同時接好幾部戲,除非是一樣類型的角色,才肯這樣。不然我可能需要很長時間走出上一部戲的角色,才能去拍下一部。這是對我熱愛的工作負責,也是對找我的人負責,狀態必須要對,要不然觀眾誰要花錢去看你的戲。」
《寒單》從開機到殺青大概拍了50天,而且都是在夏天拍攝。人碩的主要戲份是被炸傷以後,為了在造型上更真實,他每天要比劇組其他工作人員提前五六個小時開始化妝,天氣炎熱容易脫妝,又要及時補妝。
人碩的自控力讓人很詫異,他說自己用的是「笨辦法」。他通過不睡覺來達到吸毒者渙散的精神狀態,最多在化妝的時候小憩,而且還囑咐人一定要在半小時左右叫醒他。
「怕睡下去,精神狀態就跑掉了。」
「我覺得要適應角色,得先過我自己這關。對角色負責,我才可以對劇作、對導演負責。我自己都過不去對不起他們。」
在《醉生夢死》中,人碩跟李鴻其一起演過戲,分別入圍了金馬最佳男配和最佳男主。去年李鴻其演了畢贛的《地球最後的夜晚》。我問他有沒有和內地導演合作的打算。他說:當然想了,我有時候想為什麼不找我呢。可能大家還是比較喜歡鮮肉吧。我又不是鮮肉,沒關係我可以跟你拼演技啊,歡迎來找我。
「我沒有標準,什麼都可以。一個演員你還要挑啊?你唯一要挑的就是要挑適合的,你願意去突破,去嘗試的,這是我們演員可以選的。人家願意給你機會就要偷笑,因為我是從最低層做起,所以很惜福。到今天我還有戲可以演,很知足。這個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沒有大經紀公司,沒有大財團,也沒有關係。但是我覺得這些都是我的基本功,歡迎來找我,我不給自己設限,除非大家局限你。」
電影類型也不挑嗎?
「角色不挑,就不會去挑類型,我什麼都可以演,類型片也可以,商業片也可以,文藝片、恐怖片、愛情片都可以,我很會談戀愛的,儘量來找我。」
據說,影片《寒單》今年會在在內地上映,我問人碩到時會不會來,他說:「你們需要我來,希望我來,我就來。來這邊跟大家多交流分享,我覺得是好事,畢竟在大陸認識我的人不多,那我主動來認識你們好了。」
也謝謝《寒單》,讓我認識了寶藏男(yan)孩(yuan)鄭人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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