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村莊都藏匿著一本所謂仙書,每個村民都對那本可以改變生活的仙書夢寐
寶月和蓮珠大師的傳說
梁王山連綿數百公裡,萬溪衝安靜的坐落在梁王山下,青磚瓦房錯落有致,算得上是「屋舍儼然」,村中男女或在路邊閒聊,或在門口長坐,十分怡然自樂,有的人家門口掛著幾串黃橙飽滿的玉米和大紅的辣椒,這倒有點像《鄉村愛情》中謝廣坤家的光景,只是少了一輛驢車,不過上世紀流行的手扶式拖拉機還停在院子裡,帶給過客某種歷史滄桑感。偶爾也有一二個趕牛人,正坐在牛背上,歪歪斜斜地從夕陽下走過來………..
呈貢原本是一個農業縣,因其盛產寶珠梨,故有「梨鄉」之稱。寶珠梨被譽為「果中君子」。關於寶珠梨,有幾種來歷。一種大概是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一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老和尚,他在梁王山上略施法術,用枝椏在地上畫了一棵梨樹……(過於玄幻,無須贅述,大可想像);另一種,則是說元朝年間,大理雞足山佛寺主持長老圓慧大師令其高徒寶月和尚到晉寧盤龍寺祝賀開山祖師蓮峰禪師生日,途徑呈貢時,到伽宗城北大福寺拜見主持蓮珠和尚。二人一同到滇池畔的七星山上遊覽,見此處梨樹生長絕佳,遂許下要將大理雪梨樹苗送來呈貢栽種的宏願。時至次年元宵,寶月和尚不負所約,精選十六株大理雪梨苗,送到伽宗大福寺栽種,蓮珠和尚用它的樹蕊與當地清水梨嫁接,方有今日的寶珠梨,而寶珠二字,正是將寶月、蓮珠二位和尚的名字各取一字。
誰為梨樹開方問藥
萬畝梨樹將萬溪衝圍在中間,生長於斯的人的命運,是與梨連為一體的,他們從出生到老亡,都和梨有關。在百年的生活中,這裡的人們種梨吃梨愛梨。夢裡面的是梨,骨子裡的印記是梨,生活中的伴侶是梨,生命的承載體還是梨。
唐立生是萬溪衝的一個種梨巧匠,已年逾花甲,他家有四十多棵寶珠梨,加上其他品種的梨樹,總共有一兩百棵,幾十年如一日地和梨打交道,梨已經成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每天早上起來,唐立生就要去梨園裡面轉悠一圈兒。帶上他的收音機,播著呈貢的花燈,獨自坐在梨園裡,吸一根煙,跟著哼幾句唱詞,時間長了,仿佛梨樹也會聽花燈了,他會因梨花的綻開而滿心歡喜,也會因梨樹掛果而樂呵一整天。甚而,得閒的時候,他就去數一數樹上掛了多少梨。
在多年的種梨過程中,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但讓他總結起來,卻只是寥寥數語。簡單地說就是要施肥和修枝,施肥要精,修枝要勤,施肥在前,修枝在後。凡是梨樹有病,他都能不偏不倚地對症下藥。
在他看來,村頭賣農藥的掌柜能為梨樹開方問藥,完全是雕蟲小技。唐立生說掌柜之所以知道如何治梨樹的病,在於他有一本厚厚的書,書上記載著各種病症,往往只是簡單地對書下藥,
而他則是根據長年累月的種梨經驗來治病,所以手到擒來。
但這並不影響他對那樣一本書的渴望,可惜買不到。據掌柜的說,這本書要八百塊錢,他當即就出了一千,但人家還是不賣給他。
為了將自己治病的能耐說得更生動些,他多次激動地提到「貓眼睛」。喜歡吃梨的人,稍加留意就會發現,有些梨的表面上會有一些黑色的小圈,或者是一個小疙瘩模樣的疤痕,其實這就是所謂的貓眼睛——黑心病。
唐立生說賣藥的給配的藥對貓眼睛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治好了往往會留疤,而且梨的味道也變了,而根據他的經驗能將這種病扼殺於搖籃之中,去年他的果園中只發現了幾個長有貓眼睛的梨。
說到這裡唐立生不免一臉的自信和得意,反倒讓人覺得這個花甲之年的老頭像個小孩。唐立生的身上還蘊藏著儒家的中庸之道和必要的謙卑,他認為每個人種梨的經驗不一,如何才能種好梨,其實沒有標準,只要能種出好梨就是能手,並對村中各個種梨好手點評了一番,順便和自己對比。聽他的言外之意,還是覺得自己實乃種梨高手。
今年,因降雨稀少,天氣乾燥,唐立生家的梨樹死了十多棵,為此,唐立生可謂平添一段愁,說起話來少了幾分之前的眉飛色舞。但他真正愁的,卻遠不止這些。他總是侃侃而談,話裡話外常說自己沒讀多少書,但是他的有些想法,卻頗耐人尋味。
他認為目前的寶珠梨質量越來越低,
這是因為現代農藥雖然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梨的生長,其實也損害了梨原有的品質,他認為高科技不一定是好東西。
唐立生只有一個女兒,女兒還未出嫁時,他也還年輕,家中勞力尚可。後來招贅了一個女婿,剛開始也在家幫忙種梨,但只沒半年,女兒和女婿就嫌種梨太沒出路,便買了一輛貨車拉貨去了。他提起這些雖然平平淡淡,但眼神裡多少有些失落。
他認為年輕人有志向,本是好事,可是卻感到一種隱隱的悲傷。
自買了車後,女兒和女婿一起跑車,家中的梨樹就只有他一個人經營。
如今雖年逾花甲,也還尚能支持。但是再過幾年,年歲稍長,只怕一人不能支撐,何況還要幫女兒照看外孫,對陪伴了自己一輩子的梨樹感到憂心忡忡。不過,偶爾帶著外孫去梨園,給外孫講一些故事傳說,總能使他興致很高。說到這些的時候,唐立生蠟黃的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