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黑天鵝》講述了一名年輕的芭蕾舞演員因為不堪精神的重負走 向毀滅的故事,主角自童年時代就形成的神經症人格及成年後對自身人格陰影整合的失敗是造成其精神崩潰的根本原因。神經症作為一種病態的人格發展形勢,使人脫離了真實的自我,無法實現其既定潛能的發展;人格陰影是一把雙刃劍,也是每個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積極接納、整合陰影就可以使之成為自我發展的建設性力量,迴避、抗拒陰影則會被其強大的破壞力擊潰。作為一部心理探索類型的影片,該片揭示了人類心靈世界的多姿多彩與多災多難。
一、 夢的寓言
影片以女主角妮娜的夢境開場,夢中她正在跳舞劇《天鵝湖》中與魔鬼共舞的一段舞蹈,夢中她恐懼無助,成為魔鬼手中的玩物。醒來後妮娜意識到那並非是以皆大歡喜結局收場的普通《天鵝湖》版本,而是莫斯科大劇院的特有的悲劇版本。在這一版本中,王子被黑天鵝迷惑,真正的公主走向了死亡。對於主角而言,這是個典型的「預見夢」,後面劇情的發展就是這個夢境在現實的延續。預見夢是把具體生活體驗相關的各種可能性做預先拼合。妮娜從中嗅到了不安,卻不曾意識到夢境在向她展示終極的恐懼。
二、神經症人格
妮娜在生活中是一個軟弱、天真、溫順、謹小慎微的女孩。她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因為生了她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芭蕾舞事業,把未竟的夢想全部寄托在女兒身上,對她抱有極高的期望,管教嚴格。妮娜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母親的關注與掌握中,甚至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安裝門鎖,母親可以隨意進出,這樣的成長環境正是培育神經症的溫床。兒童可能誘發這樣的感覺:她生存權惟一在於不辜負父母的期望——實現他們為他定下的標準或雄心,為他們增光,對他們盲從。心理學研究表明,兒童在包圍其的各種強制性力量前會覺得孤獨無助,然後憑著本能逐漸發展處於種種應對環境壓力的手段,養成了一種敏感而小心翼翼的特徵,這種在兒童時代就開始生長的神經症傾向伴隨著妮娜的成長愈加明顯。當妮娜告知母親自己獲得天鵝公主的角色時,母親欣喜若狂,買來蛋糕要女兒吃一口,妮娜因為害怕發胖表示了拒絕,感覺受到忤逆的母親馬上對妮娜冷若冰霜,害怕母親對自己冷淡的妮娜只得順從地舔掉母親手指上的奶油。在肆虐的愛與盲目的專制並存的家庭環境中,妮娜從未得到過發展自信的機會,她本該擁有的個性和表達的意見也統統受到了抑制。妮娜的舞蹈老師批評她跳舞時從未放開過自己,總是戰戰兢兢,妮娜回答說是為了達到完美才放不開。妮娜對完美的追求表現出了強迫性 ,她害怕任何一個動作做得不到位而達不到完美的標準,可讓每個動作都盡善盡美卻是不可能達到的目標,她的強迫性完美主義把自己死死地困住,伴隨著老師的嚴厲批評和排練中的進展無果,她又出現了焦慮反應。妮娜背後起初有一塊小小的抓痕,隨著演出的日漸臨近抓痕也變得越來越嚴重,後來母親只能看著她睡覺,給她雙手戴上手套來防止她的抓撓 。一次妮娜想拔掉手指上的一根倒刺,結果順帶撕掉了一大塊皮膚,手上頓時血肉模糊。見狀驚恐萬狀的妮娜拼命地在水裡衝洗皮膚,卻發現其實完好無損,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皮膚是把人與外界環境隔開的第一層器官,不論是真實存在的皮膚炎症還是臆想出來的倒刺,都是內心焦慮的直接反應,而她的 迫性追求失效後引發的恐懼就是焦慮的直接來源。
三、人格陰影
不是所有人都會患上神經症,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陰影。榮格心理學提出了人格面具與人格陰影這一對相互制約的概念。所有我們不接受或還不能接受的東西都可以算是陰影。人格面具是我們所表現給別人看到的我們自己。妮娜是一個典型的缺乏自我同一性的人物,她既無法與自己的人格面具同一,也不能與自身陰影進行積極地整合,最終導致了自身的毀滅。
(一)陰影投射 妮娜在長期對母親的強迫性謙卑中備受壓抑,在特定氣質與環境影響的共同作用下,她佩戴的人格面具令她積重難返。她需要成為母親的乖女兒、劇團中的完美舞者,在人前永遠天真純潔、與世無爭。可事實證明了妮娜這種種的 「需要」都帶有極強的強迫性,是無視現實與實際利益的情況下的盲目需求。她無法對母親的專制要求進行任何反駁,也不能使每個舞蹈動作都完美無瑕。妮娜給自己定下的各種要求偏離了真實的自我,使她長期以「理想的自我」取代了真我,內心真實的聲音消失了,她的人格面具成為她卸不掉的裝扮。更不用說諸如懶惰、性感、嫉妒之類的負面評價,都是她絕對不能接受的,這也意味著接納她自身的陰影會變得異常艱難。妮娜有著非常高的理想自我,還有一個嚴厲的超我。這樣的人強烈地屈服於對能力的要求,對環境想像中的要求,並覺得由此而受到壓抑,於是他的自尊降低了,需要重新以極高的理想自我去加以補償。
妮娜的偶像是劇團前任臺柱子貝絲,她無比渴望能像貝絲一樣完美 ,甚至曾溜進貝絲的化妝間偷走了她的口紅,仿佛佔有了貝絲的東西就是佔有了貝絲,繼而也達到了完美的理想自我。另一方面,舞者莉莉的出現令妮娜猝不及防,她們的第一次相遇就攪起了妮娜心中的暗流。當時妮娜正在老師面前表演一段高難度的旋轉,莉莉突然破門而人令妮娜收到驚嚇,沒有站穩腳跟。妮娜事後將自己的失誤全部怪罪於莉莉,認為是莉莉故意要這樣做達到使自己分心的目的。妮娜這次少見的對他人的責備並非是簡單的推卸責任,而是對自身陰影的投射。妮娜迫切地渴望得到天鵝公主的角色,也具備相當的實力,可她本該適當表露的野心卻因為嚴重缺乏自信而深深地壓抑起來。即便是獲得了天鵝公主的角色後,她仍舊畏首畏尾,無法順利完成動作和表現感情。妮娜的低自尊源自幼兒時期起令人窒息的家庭環境,也因為在後來的生活中缺乏能理解她的老師、朋友和情人而根深蒂固。她雖然溫和乖順,卻總顯得形單影隻。她的乖順純潔是其光明面,與光明相伴陰影也深深紮根於她的心中,只是她對此一無所知。她對他人的一貫謙卑使她沒有表露野心、憤怒和攻擊欲的機會,她過高地自我期待和嚴厲的超我不允許她在任何情況下表露這些負面情緒,愈是害怕表露則愈是自我壓抑,反而感到周圍都是充滿嫉妒的野心家對自己構成威脅。當妮娜遇見莉莉時,儘管莉莉只說了一句的抱怨,可那些深受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得以發洩,莉莉成為妮娜陰影的投射對象。 妮娜之後一直對莉莉敬而遠之,從表面上看,她們也確實大相逕庭:妮娜純潔、敏感、軟弱,永遠是一副淑女扮相;莉莉性格奔放,濃妝豔抹,充滿魅惑。莉莉令妮娜感到陌生和不安,這正是陰影帶給人們的第一感覺。妮娜最終還是被作為自身陰影投射的承受者莉莉所吸引,在莉莉的慫恿下她第一次違背母親的意願離開了家,和莉莉到酒吧裡狂歡並服用了迷幻劑。回家後妮娜在強烈的幻覺中想像出了自己與莉莉交歡的場面,第二天醒來後狼狽不堪的妮娜與莉莉對質,才發覺她們之間的性愛都是自己的想像。妮娜的幻想絕非表示她有潛在的同性愛傾向,而是個人對自身陰影的接納與抗爭的暗喻——她終於意識到自身陰影的存在。她本該利用這個機會正視自己的陰影行為,了解自己的局限性,承認自己懷有憤怒、野心和情慾,並非是一個完美的小公主,這便會成為她成長的關鍵一步。榮格認為陰影中潛藏著生命活力 ,接納陰影能使人對生活更加坦誠和沒有恐懼,能體會到自我的豐富性、多樣性。遺憾的是妮娜拒絕陰影,她惱羞成怒,覺得備受屈辱 ,落入了莉莉蓄謀已久的圈套。妮娜對陰影的抗拒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使她不去反思自己,造成恐懼與攻擊的惡性循環:妮娜把自己的陰影投射給莉莉,自己感覺成為受害者,又引發了更大的恐懼。
(二)陰影 自居有低自尊和嚴厲超我的妮娜被自己的陰影嚇壞了,她不能接受野心勃勃、多疑和放蕩的自己,負罪感與羞愧感接踵而至,令她不堪重負。妮娜無法再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那個不能接受陰影行為的自我分裂了出來,她變成了兩面人。公演前夜,妮娜的神經症開始發作並伴隨著人格陰影對其僅存意志的侵蝕,妮娜產生了強烈的幻覺:屋裡充斥著母親呼喚她的聲音,她的背部長出的天鵝肱骨刺穿了皮膚。這些幻覺表示妮娜對母親、對自己的負罪感已經達到了最大閾值,罪惡感令她的生理上產生了「如芒在背」的痛楚。翌日正式公演的休息間隙妮娜又幻想出了莉莉向自己挑釁的一幕,她長期壓抑的怨恨、憤怒和深藏的恐懼終於爆發,在幻想中她與莉莉廝打,不惜一切代價要消除莉莉給自己帶來的威脅,並用玻璃刺死了莉莉,卻發現死去的莉莉長著自己的臉龐。妮娜的內心的衝突表現為從外界來糾纏她,而真正的攻擊和破壞卻指向了她自己,投射和陰影最終支配了她。此刻妮娜對陰影的防禦和抗拒徹底失敗,產生了陰影自居。當她以一身黑天鵝的裝扮上臺時,她再也沒有了先前如履薄冰的氣質,變成了不可一世、高傲魅惑的舞者,在幻覺中她的雙臂變成了黑天鵝的羽翼,她已經被自己的人格陰影完全吞噬,徹底走向了黑暗。妮娜的演出完美謝幕,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幻覺中刺向莉莉的玻璃其實刺在了自己身上 。
四、結 語
先天的秉性 、成 長中發展的能力以及早期和後期的生活環境共同作用下使人們的發展形勢多種多樣。人理想的發展形勢是能夠按照自己的真正自我來成長,實現自己的天賦和潛能。不幸的是,一方面嚴峻的生存環境和脆弱的情感界限可能會使人罹患神經症,陷入痛苦的深淵。就在這一過程中,他毀滅了自己,將自我意識的驅動力轉移到去實現其理想化形象,因此便浪費了他實際擁有的潛力。另一方面,當面對如影相隨的人格陰影時,人可能會因為恐懼和羞愧而喪失對陰影整合的機會,無法實現自我同一性,在人格面具與人格陰影的雙重壓力下讓真正的自我死去。真正的自我是建設性、創造性的源泉,當這個源泉乾涸之際,也是生命力喪失之際,自我實現的道路就此隔斷。唯有客觀真實地審視自我,不斷地尋找真正的自我,充分地體驗由光明和黑暗構成的完整生活,最終實現自我的同一性,才是在生命的舞臺上活得精彩的最好方法。
編者:中科院心理所組織與員工促進中心 (來源:電影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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