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宮崎勤:戀童癖小林薰

2021-02-21 李淼

大家好,又有一陣沒見面了。今天給各位帶來的這起案件,是發生在2004年的,被稱為 「第二個宮崎勤案件」 的 奈良幼女誘拐被害案

從我寫案件開始以來,其實也寫過一些兒童遭到侵害的案件,例如《大阪池田小學殺童案》,《秋田兒童連續被殺案》以及《宮崎勤案件》。這其實代表了針對兒童的兩類案件的典型:無差別殺童案 以及 針對兒童的性犯罪。與我國曾發生過的類似案件相比起來,這類兒童被害案件的唯一區別,就是日本幾乎沒有針對兒童的「重男輕女」而「殺女童」的現象。

相信很多老讀者一定有印象,在我寫過的案子之中,有相當一部分的作案人,是「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淵」的。而發生在2004年的這一起 奈良女童被害案,便是一個例子:作案人最初不斷重複,甚至越來越頻繁的猥褻、騷擾行為,儘管被警方一再抓獲、懲處,但他越來越危險的言行,卻沒能獲得連續且系統性的關注和糾正,最終釀成了這一起無可挽回的悲劇。

2004年11月18日凌晨0點5分,在奈良縣生駒郡平群町菊美臺小區的路邊排水溝中,人們發現了一具幼女的屍體。

生駒郡位於大阪和奈良之間。與處於衝積平原的大阪,和山間盆地裡的奈良所不同,生駒郡是一處寬僅1公裡,長達10公裡左右的南北走向的山谷,西面是生駒山,東面是矢田山,所以雖然地處兩個城市之間,但這裡卻屬於人口不太稠密的地區。

菊美臺是一處新進建設的小區,由200多戶獨棟小樓所圍成。附近的綠丘、椿臺、萩臺等等地方,也都是一模一樣閒靜的住宅區。出現了這樣可怕的案件,讓當地居民都人心惶惶。

被害者名叫 有山楓,6歲,就讀於奈良市立富雄北小學一年級,家住在距離學校1.5公裡的學園大和町。事實上,在17日下午5時左右小楓的母親發現上小學的女兒還沒有回家,在和學校取得聯繫後,就撥通了報警電話,向奈良西警察署報案。

在報案之初,奈良警方其實也並未對此案引起重視。在他們看來,這可能是小楓下學後貪玩,忘記跟家裡打招呼而引起的誤會。然而小楓的母親並不這麼認為,她從當天下午5時開始,便不斷撥打女兒的手機,但收到的回覆始終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根據校方提供的信息,有山楓當天中午14時左右離開學校,獨自回家。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籠罩在小楓母親的心頭。

17日當天晚上20時左右,小楓母親突然接到了從小楓手機上打來的電話。她急匆匆接起來,對方卻沒有任何聲音。她焦急的情緒逐漸變成了強烈的不安。電話被掛斷後,20:10,小楓母親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簡訊,發信方是小楓,內容是一張照片,有山楓雙目緊閉躺在地上,同時還配有一句話:

「女兒歸我了。」

警方在這條信息出現後,立即確認了有山楓的失蹤具有被人誘拐的嫌疑,於是當即成立了特搜部,以應對可能在之後出現的綁匪索要贖金等等情況。同時,警方也開始動員警力,在有山楓失蹤的學校和家之間的道路附近進行搜尋,積極尋找有山楓的下落。

幾個小時後,巡查的警員在幾公裡外的矢田山的西側,發現了有山楓的遺體。

有山楓的遺體衣著完好,看似無明顯外傷。由於發現地是水溝,警方最初的判斷是溺死。然而當她的屍體被送往法醫處進行屍檢時,警方才發現這一案件似乎要複雜得多:

第一,有山楓的口腔打開後,法醫發現她滿嘴是血。經詳細檢查,小楓的門牙和犬齒、靠前的臼齒,總共有10顆缺失,並且牙齦上有銳器割傷的痕跡。這說明她的牙是被人生生用刀具敲下來的。

第二,有山楓的肺中有大量水,據判斷這是造成小楓窒息而死的原因。然而她肺部中的水並不含有泥沙,而發現屍體的現場的下水道中雖然有存水,但除了混有泥沙之外,水量也不足以淹死小孩。因此法醫判斷有山楓是被人用浴缸、洗臉盆溺死後,再拋屍於下水道旁。

第三,有山楓的衣著雖然沒有遭到破壞,但據母親提供的細節判斷,她應該是被人脫掉衣服後又穿好的。從有山楓死亡時穿著的衣服上,警方找到了成人的體毛和毛囊,經確認,這些毛髮系成年男性的陰毛,血液為B型。

第四,從有山楓失蹤的17日14時許,到發現屍體的18日凌晨0時,其間經過了約10小時的時間。在這10小時之內,誘拐了有山楓的人從未向有山一家索要過贖金,僅僅發出過一張有山楓的照片。這似乎與普通的誘拐綁架案,有明顯的不同。

綜合其上各點,警方初步得出一個結論:作案者很可能目的就在於「殺掉有山楓」。而從這個判斷出發,警方首先將「對有山一家存在私人恩怨」的嫌疑人,定為了最值得懷疑的對象人選。

11月18日中午,警方在現場的走訪中,獲得了一條重要線索:一名中年女性提供了目擊證詞:

17日下午2點左右,有山楓在下學路上,距離自己家只有200米左右的距離的路口處,被一名開著綠色轎車的男人攔下。那男人身高170左右,30-40歲,體態中等,穿黑色外套,戴淺色墨鏡。兩人聊了大概1、2分鐘後,有山楓坐上了那個男人的車。

綠色轎車在當時並不多見,通過安排這名目擊者進行了車型比對,警方最終確認嫌疑犯所使用的車型,為豐田二代卡羅拉。然而因為當時目擊者距離車大概有100多米,無論是嫌疑犯的長相還是車輛牌照都沒能看清。

在警方了解到作案人可能使用的車型後,他們再次走訪了有山楓失蹤地點附近的居民。一些居民回憶說,當天下午似乎對這輛車有一些印象,因為這輛車在附近街區裡轉悠了很長一段時間,速度也很慢,感覺是在尋找什麼人或者地點。

根據車輛登記記錄顯示,在奈良縣內登記註冊的綠色卡羅拉總共有769輛,然而由於奈良恰好位於京阪地區和名古屋、三重之間的主要幹道上,有很多來自外埠的車輛也時而會經過此地。這樣一來,搜查範圍無疑將幾乎無限期地擴大。奈良縣警察專案組的成員們,在此刻幾乎沒有任何破案的眉目。

就這樣,案發後的72小時,也就是所謂破案的黃金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過去了。在接下來的近一個月的時間裡,警方依然對此案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突破。然而此時,媒體上對與此事件的發酵,開始達到了一個高潮。因為有山楓的失蹤遇害過程,與發生在1988-1989年之間的「宮崎勤事件」,有著高度的類似性:作案者都是中青年男性,都是開車作案,而且遇害者都是幼女。一些報紙甚至打出了「第二宮崎勤事件」的稱謂。

到了2004年12月10日前後,由於警方在調查上沒有什麼進展,媒體記者們也無法獲得更多爆料,關於此案的報導開始逐漸減少。很多時事評論家開始對此案的偵破持悲觀態度,認為它很可能是一起偶發的幼童誘拐事件,但綁匪在準備索要贖金階段發生了一些變故,於是直接殺害女童後放棄了進一步的作案。

事件似乎在走入一個迷宮。然而,一條突然出現的簡訊,讓有山楓誘拐被害案出現了新的轉機。

12月14日0點剛過,有山楓母親的手機突然接到了一條簡訊。發信人是有山楓的號碼,信息的內容是一幅照片和一句話。照片是存在小楓手機中,小楓和2歲的妹妹的合影。而那句話是:

「下一個目標是妹妹。」

有山楓的母親當即嚇得毛骨悚然,迅速聯繫了奈良縣警察專案組。專案組在當晚0時30分左右到達有山楓家中,一面安撫著有山楓家人的情緒,一面開始要求對此簡訊進行追蹤。

通過對基站信息的追蹤,警方發現在有山楓被害當天17時許收到的簡訊,以及在12月14日0時左右收到的簡訊,發信地都來自位於奈良縣奈良市南部的北葛城郡河合町附近。此處距離有山楓家約10公裡,距離發現有山楓屍體的位置約6公裡。每次發信息後,有山楓的手機都會被關機,警方判斷這是犯人為了防止手機信號被跟蹤而採取的反偵察手段。然而,在12月14日凌晨的這次開機期間,從有山楓手機上總共發出了兩條信息。其中一條是發給有山楓母親的,而另一條,則發給了一個陌生號碼。

但兩條簡訊的內容完全一樣:下一個目標是妹妹。

警方立刻開始調查這個陌生號碼的持有者身份。

12月14日上午,對陌生號碼的調查有了結果:持有者名叫 小林薰 (恰巧與《深夜食堂》男演員重名),男性,36歲,家住奈良縣生駒郡,獨居,職業是報紙配送員。

對小林薰的秘密調查就此展開。

小林薰,1968年11月30日出生於大阪市,家中經營瓦斯煤氣配送,小林薰是三兄弟中的長子。生性內斂,不愛與人交往,從8歲起曾多次在街上的糖果店、便利店裡偷竊。10歲時母親因難產死去,而父親也沒有再婚,將他送到奶奶家養育。上初中時曾因盜竊摩託車被捕,由於尚未成年,在父親繳納罰款後將其送回家中教育。而小林薰的父親的管教方法,就是單純的毆打體罰。

1984年小林薰升入高中,從此時起他為了掙零花錢以及補貼家用,開始每天清晨送報紙。1987年從高中畢業後,小林薰開始了打工生涯,先後在居酒屋、報紙配送店、比薩餅店等地從事配送工作。1989年12月,小林薰對兩名5歲女童實施猥褻,用手觸摸兩名女童私處,在家長報警後將其抓獲,並以強制猥褻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緩刑4年。

1991年7月,小林薰再次在大阪市住吉區的一處小區前,對一名下學回家途中的5歲女童進行猥褻,由於女童哭叫,小林薰用雙手掐住了女童的脖子造成昏迷。警方對小林薰以強制猥褻、殺人未遂的名義進行逮捕,在逮捕後發現了他的前科。這次被捕後,小林薰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並且取消了之前的緩刑判決。

1995年11月,小林薰刑滿釋放。從這之後他幾乎一直在幹著配送報紙的老本行。警方查到的與小林薰相關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在2004年5月14日的一條報警信息。

報警人是每日新聞報社的一家配送中心,位於大阪市東住吉區,他們報警說一名叫做小林薰的僱員,在收集了轄區內各家報紙訂戶的23萬日元訂金後不辭而別,攜款潛逃。2004年10月,東住吉區警察署對此案進行調查後,準備對小林薰著手進行逮捕,但在戶籍登記中找不到小林薰當時的住址,於是便向這家配送中心詢問小林薰的當時住址。但配送中心給出的答覆是:我們也不知道。

事實上,配送中心此時不但知道小林薰的確切住址,而且也與小林薰保持著定期聯繫 —— 小林薰在攜款潛逃4個月後,與配送中心進行了電話溝通,並且承諾每月按時歸還一定金額,而配送中心將對此事不再追究。在警方前往配送中心要求配合調查,實施逮捕時,由於小林薰此前還款狀況良好,中心的負責人判斷:如果警方將小林薰逮捕,那麼剩下的錢款將無法歸還。因此在面對警方調查時,配送中心撒了謊。

而此時,距離小林薰殺害女童有山楓,只剩下了1個月左右的時間。如果此時警方可以抓到小林薰的話,大概有山楓的悲劇就不會出現。

小林薰從大阪市東住吉區攜23萬日元潛逃後,他在2004年6月來到了滋賀縣的大津市,在這裡的讀賣新聞找到了送報紙的工作,但工作了不足2個月後就辭職離開,來到了奈良縣,在每日新聞的大和新町配送中心找到了工作,這家配送中心恰好位於奈良縣北葛城郡的河合町,與有山楓手機信號出現地完全吻合。

而警方也順藤摸瓜,找到了這家配送中心。對這家配送中心進行走訪時,警方發現小林薰對這裡的管理人員聲稱自己有一個離了婚的妻子,以及5歲左右的女兒。

他在這裡的工作還算繁忙,但每周三都是定休日 —— 有山楓的失蹤日期2004年11月17日也恰好是周三。同時,警方還從小林薰經常前往的居酒屋了解到,一名客人曾經從小林薰的手機裡看到過躺在水溝中的女童屍體的照片。據他回憶,小林薰說這是別人發現屍體時發給他的,而且還惋惜地說:

「跟我女兒一樣大,太慘了。」

警方在調查小林薰的身世時,早就已經摸清了他從未結過婚,更沒有任何子女。而一名客人也反映說,小林薰常常借他的綠色卡羅拉出去兜風。這與案發時目擊者所提供的證詞中,關於車型部分完全相符。種種線索表明,小林薰作案的嫌疑極大。於是在2004年12月28日,奈良縣警察專案組策劃了對小林薰實施緊急拘捕的行動。

由於小林薰從事的報紙配送,需要他凌晨出門,而且有時因為連日工作,小林薰會在外面留宿不回家。因此警方判斷,他大概率會在休息日的12月29日夜間回家,等30日早晨去上班。因為迄今為止,警方手中尚未拿到小林薰作案的直接證據,考慮到小林薰具備一定的反偵察意識,有可能會主動銷毀證據,因此對他的抓捕工作必須堅決,力爭人贓俱獲。

2004年12月30日清晨4點,天幾乎還是全黑著,專案組安排的四輛警車,滿載著警員們,來到了小林薰所住的公寓樓外。4點10分,警察們敲響了小林薰的房門,沒有人應答。警員們破門而入,一擁而上闖入了這間只有20平米左右的公寓房間中。

房間中空無一人,被子散落在屋子中間,屋裡的暖爐還是熱的。

帶隊抓捕的奈良縣警搜查一課課長葛本英治心裡一沉。他意識到小林薰很可能剛剛離開,畏罪潛逃了。

在小林薰家中,警方找到了一個紅色的書包,上面清晰寫著「有山楓」的名字。同時,有山楓的手機也在屋中被發現。毫無疑問,小林薰必定與有山楓的被害有著直接的關係。

葛本英治此刻心中可以說是懊悔萬分:憑藉現場發現的證據,警方已經有充足的理由對小林薰進行逮捕。然而此刻小林薰卻從他們眼皮底下逃走了,下落不明。他細細琢磨著從實施抓捕計劃以來的每一個環節,想要找出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抱著一絲僥倖心理,葛本警官命令立刻保護現場,所有警員撤回車裡,關閉引擎不要聲張。他的判斷是,小林薰離開的時候顯得準備並不充足,所以也許他可能還會返回來。

天漸漸亮了,車裡的警察們緊繃的神經也漸漸鬆弛下來,困意開始侵襲每一個人。這是新年之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清晨的晨曦裡人們開始走出家門,街上也出現了來往的車輛和行人。然而,小林薰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

上午9時,就在警員們已經幾乎喪失希望的時候,葛本警官的電話突然響了。

「我是搜查一課葛本。」

「您好!我、我這裡是每日新聞大和新町配送中心,小林他、他回來了!」

葛本幾乎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他睜大了雙眼,再次問了一遍:「小林薰?他在你們那裡?」

「是,他剛送完報紙回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穩住他,我們馬上就到!」

在葛本的一聲招呼下,四輛警車幾乎同時啟動,呼嘯著趕往不遠處的每日新聞大和新町配送點。9點9分,十幾名警察衝入這家配送點,將還在屋裡喝茶看報的小林薰直接按倒在地。

「小林薰,現在以誘拐殺人的名義,對你實施緊急逮捕。」

小林薰一臉張皇,因為他其實對警方的行動完全沒有任何察覺。警察們之前在他家撲了個空,是因為他當天稍微提早來到了工作現場所致。

被帶回北葛城署的小林薰,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便交代了他誘拐殺害有山楓的事實:

原來早在小林薰還在上高中時,他便開始接觸到與幼女相關的色情製品,而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成長過程中,因為他性格和外形上的一些問題,也很難得到年輕女性的青睞。就這樣,他的性癖開始逐漸傾向於女童。據他自己承認,在成年後他也曾經嘗試過與成年女性交往,但每次交往時,他幾乎無法投入任何熱情,更無法激起自己的性慾。所以從20歲出頭開始,儘管自己也知道猥褻幼女是不對的,也因此遭到過多次逮捕,然而每當性慾高漲時,他依然無法擺脫戀童的衝動。

2004年11月17日,小林薰輪休,借了朋友的車外出。當天他本想去小鋼珠店賭一把,掙些錢來花,然而運氣卻一敗塗地。心中覺得憋悶的他,突然冒出了「想要猥褻女童」的想法。在此之前,其實他已經將這種衝動壓抑了很多年,自1995年11月出獄之後,他通過賭博、賭馬等等事情來進行排解,然而由於賭博行為輸掉了很多錢後,他的手頭越來越緊,甚至因此而在幾個月前攜款潛逃,所以這條可以緩解自己情緒的出路也幾乎被堵上了。

上午11時許,他駕駛著綠色的卡羅拉,前往了大阪府八尾市,想在街上找找符合自己口味的「有些微胖、獨自一人的幼女」,然而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後,他並沒有物色到合適的目標,於是駕車返回奈良。路上他停車,在超市買東西時,突然想到自己平時配送報紙的地區有一些學校,也許在那邊可以找到合適的人選,於是在中午13:30分左右,他開車來到了奈良市的富雄地區,將車速放緩,有意沿著學校附近的街道,開始慢慢尋找獵物。

在13:50左右,他看到了獨自一人放學回家的有山楓。在開著車慢慢跟隨了一段路之後,他加速超過了有山楓,兜了一個圈後,將車停在了有山楓即將經過的路口,停下車來埋伏她。

當有山楓走路經過他的車的時候,小林薰搖下了車窗,對有山楓說:「叔叔送你回家,來,上車吧。」

有山楓回答說:「叔叔我不認識你,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小林薰笑著說:「當然啦,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以前還去過你家呢。」

有山楓沒有多想,便坐上了小林薰的車。上車之後,小林薰向前開了一段,再次把車停下,對有山楓說:「叔叔突然想起來,有要送給你爸爸的禮物忘記拿了。咱們先回叔叔家一趟好不好?拿上禮物再回來,給你爸爸一個驚喜吧!」

有山楓點點頭。而小林薰卻狡猾地說:「把手機給叔叔好不好?叔叔用你的名義,先給你爸爸發一個預告?」

小楓將胸前掛著的手機摘了下來,遞給小林薰。小林薰拿到手機後,悄悄將手機關了機,之後他加足馬力,將車開回了自己在生駒郡的公寓外。他停下車,對有山楓說:「禮物太大,叔叔一個人拿不了,小妹妹來幫叔叔拿好不好?」就這樣,他將有山楓騙進了自己的屋中。

進家門後,有山楓從書包中拿出了作業本,開始寫作業。而小林薰在一旁假意收拾東西,心裡卻開始盤算下一步的邪惡計劃。他原本打算在車上對女孩實施猥褻後就將她丟在路邊,然而心中越來越大的邪念,卻促使著他一步步將有山楓騙回了公寓。此時他已經難以抑制心中的性衝動,但也明白,如果在這裡對女孩實施強姦的話,那么女孩不但記住了他的長相,更知道了他的住處,自己難逃法律的追責。因此他一面在身後打量著有山楓,一面心中已經下定決心,要對年僅5歲的有山楓實施姦殺。然而究竟何時開始動手,小林薰卻遲遲下不了決心。

下午3點左右,有山楓寫完了作業,對小林薰說:「叔叔,咱們準備回家吧!」而小林薰湊了上來,對小楓說:「先不急,叔叔和你做個遊戲好不好?」小楓點點頭,小林薰接著說:

「你在外面也玩一天了,手和腳都弄髒了。玩遊戲之前,叔叔來給你洗洗手洗洗腳吧。」就這樣,小林薰將有山楓帶進了浴室,讓她脫光衣服後坐在浴缸裡,開始放熱水。同時,小林薰開始對有山楓實施猥褻,在她幼小的身體上摸來摸去。

這時,有山楓已經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了,她不高興地說「叔叔討厭!亂摸!」並且開始尖叫,小林薰開始慌亂,他怕女孩的聲音被鄰居聽到,於是一把就把有山楓按倒在浴缸裡,站立起來,用雙手阻止著有山楓在水下的掙扎。15時20分,有山楓被活活淹死在了小林薰的浴缸中。

在殺害有山楓後,小林薰的頭腦突然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要想擺脫眼下殺人的罪名,自己必須製造不在場證明才行。於是他趕忙整理好衣服,跑下樓去,步行前往自己晚上打工的快餐店。在晚上7點左右,他從快餐店下班,再次趕回家,而此刻他滿腦子裡裝的是一個更加可怕的想法:奸屍。

回到家中後,他將有山楓的屍體從浴缸中抱出來,放在屋子中已經鋪好的被子上,想要實施插入性交。然而由於屍體死後僵直的緣故,以及自己過度緊張的情緒,他無法勃起,更無法將軟塌塌的陰莖插入屍體。在洩氣之餘,他又想到了將有山楓的屍體的嘴巴撬開,將陰莖放入屍體嘴中,於是他找來了匕首和叉子,費勁全力想要撬開有山楓的嘴,但由於咬合肌已經僵直,他費盡全力也只是撬下了有山楓的幾顆牙齒。

精疲力盡的小林薰,此刻心中的性衝動,隨著剛才一系列的有違人倫的行動,此時已經幾乎消解了。然而,他心中依然覺得不夠滿足,於是他拿出有山楓的手機,開機,撥通了小楓母親的電話。電話那端傳來了母親先是生氣,之後是懷疑、動搖,最後是哀求的聲音,這讓小林薰十分滿足,他覺得自己已經將有山楓據為了己有。他找出毛巾,將有山楓臉上的血跡擦去,將脫下的衣物套在小楓的身上,並拍下了她躺在地板上的照片,發給了小楓的媽媽,並且還追加了一句:

「女兒歸我了。」

這就是案件剛開始時,小楓母親接到的無言電話,以及那條神秘簡訊的由來。

17日晚9點30左右,小林薰開始考慮如何處理有山楓的屍體。他此刻的思路,已經不再是「想要這起案件徹底消失」了。他覺得有山楓已經是自己的玩物,而他終於主宰了一個美好生命的生死,而現在這個時候,正是他向這個世界宣告自己對這個生命的支配力的時候。於是,他決定把小楓的屍體丟棄在一個「晚上不易被發現,但明天早上可以引起軒然大波的地方」。

他把小楓的屍體裝上了借來的卡羅拉車,開車來到了生駒郡的平群町,在菊美臺小區轉了一圈之後,他把車開到了小區外沿的環行路上,將有山楓的屍體放置在了路旁的陰溝中,拍下照片後便開車急匆匆離開。回到家中後,他仔細地清掃了車輛內飾,在確認沒有任何小楓的痕跡留在車中後,他在深夜趕去了朋友家,將車還了回去。

在之後的幾天中,小林薰幾乎是懷著激動而不安的心情,關注著警方調查有山楓案件的一舉一動。每當他看到有山楓家人痛苦的樣子,自己心中反而會油然而生一種掠奪的快感,而當他看到警方對破案毫無進展時,又會產生出一種自己智力勝於他人的優越感。陶醉在這樣的情緒裡,他開始忘乎所以,有意無意地與人討論起案情,甚至拿出自己手機中拍攝的有山楓的照片,煞有介事地表現出擔憂和惋惜的情緒。周圍的人們開始覺得小林薰的這些行為,不但有些做作,甚至頗為可疑。

到了12月13日,隨著媒體關注度的下降,小林薰開始覺得「沒那麼快樂」了。他找出了自己一直藏匿著的小楓的手機,趁著在配送點值班的間隙,用這部手機給小楓媽媽發去了小楓和妹妹的合影,以及「下一個目標是妹妹」的簡訊。而為了自己可以時時去品味這種「威脅他人」的刺激,他不敢將小楓的手機長時間開機,於是便把這條帶著照片的簡訊,又轉發給了自己的手機上。

就是這樣病態地尋求心理滿足感的行為,為他最終的落網埋下了伏筆。

在對小林薰住處的徹底搜查中,警方發現了與有山楓相關的物品包括:書包、手機、內褲。同時,在小林薰家中,警方還找到了與未成年女童相關的色情製品,包括接近100部的色情動畫,40本色情雜誌。除此之外,在小林薰的衣櫃中,警方找到了他偷竊來的幼女內褲、衣物多達80餘件,同時還有一個穿著女生用遊泳衣(所謂「死庫水」)的,沒有頭部和四肢的布制人偶。

小林薰對警方直言承認,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戀童癖。也因為這個緣故,媒體將小林薰稱為「第二個宮崎勤」。而對於要求儘快出臺兒童色情製品的禁止令的呼聲,也在這一事件之後成為了輿論呼籲的焦點。

(圖為宮崎勤)

2005年4月18日,對小林薰誘拐猥褻殺害有山楓一案,在奈良地方法庭開始公審。

公審開始之後,小林薰對自己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但同時,他在表達了「被逮捕之後感覺到如釋重負」的同時,卻始終拒絕對有山楓的家人進行道歉謝罪。而對於檢方提出的死刑的量刑意見,他也表示「我對死刑沒有異議,不用走形式,直接判決死刑吧」。

據旁聽了公審的奈良大學教授,心理學家藤褂永良分析,小林薰「因為成長過程中遭遇了諸多歧視和不公待遇,因此在內心中存在著嚴重的報復社會的心理。他不希望自己的內心被人剖析,因為這種對心理的解讀和剖析,會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價值觀,會讓他感覺到痛苦。因此他選擇了希望儘快宣判死刑,來達到逃避直視自己內心的目的。」

而在辯護中,小林薰也改變了自己之前「親手淹死了有山楓」的供詞,而是狡辯說自己「為了讓有山楓就範,所以讓她喝下了安眠藥。在有山楓洗澡時因為藥效發作,她自己淹死在了浴缸中」。但在有山楓的遺體裡,檢方並未查出任何藥物作用的痕跡,因此辯護方提出的「有山楓自己淹死」的說法,法庭上並未採用。

2006年6月5日,在經過了11次開庭審判之後,奈良地方法院開始對小林薰進行量刑判決。根據雙方在庭上的辯論,法庭認為「小林薰儘管最初的目的是對女童實施猥褻,但在將被害人有山楓騙入自家,直至有山楓表現出反抗意識之前,被告人小林薰已經產生了確定的殺意,並且積極為殺害有山楓進行了準備。」「考慮到被告人小林薰實施此案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異常性慾,並且在此案發生之前,被告人也因為同樣原因實施過多起猥褻犯罪,法庭認定被告人小林薰具有根深蒂固的犯罪傾向,沒有任何反省意識,也不存在改過自新的可能。」

2006年9月26日,奈良地方法院最終宣判:被告小林薰死刑。在宣判死刑過程中,小林薰在被告席上顯得毫不在意,甚至當庭大打哈欠。宣判之前,他早已通過律師得知了自己將被判死刑的消息,所以在出庭時,他甚至做出了慶祝的手勢。

在宣判後的最後發言階段中,小林薰說到:

「我知道只有死刑才能償還我所犯的罪。假如判我無期徒刑,我也沒有什麼洗心革面的打算,養著我也只是浪費稅金。如果我放我出獄,我一定會繼續報復社會,直到你們判我死刑為止。」

在整個為期17個月的審理過程中,小林薰始終拒絕接受己方辯護律師提出的「以精神不正常為由申請精神鑑定」的提議,也不願接受任何的心理諮詢和心理診斷。他提出的理由是:

「你們不用想弄懂我的想法,我也不想用這些方法逃脫死刑。我只想趕緊去死,像宮崎勤一樣給你們留下永遠的痛苦回憶。像我一樣的人還有許許多多,你們不可能拯救我們,而我們會不斷地傷害你們。」

死刑宣判之後,辯護方律師提出了上訴,但被小林薰自主撤訴。然而在關押等待死刑執行期間,小林薰卻改變了主意,開始積極要求對自己的案件重審,並對日本的死刑制度提出了異議:

「我雖然對被害人抱有很大的愧疚感,但還是要說,日本的死刑執行實在太慢了,不人道。按理來說,死刑就應該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殺人的時候很痛快,但現在這樣關押著我,也不知道哪天會執行死刑,甚至沒有提前通知,這就是一種折磨,一種死亡威脅。我感覺我的生命完全不由自己作主。」

「現在我在這裡,每天腰很痛,也睡不著覺,更沒有與外界的交流。希望日本可以廢除現在的死刑制度,改成終身監禁,或者在死刑執行前2天,可以給死刑犯一個通知,也好讓我們可以做個精神準備。而且絞刑太恐怖了,希望日本可以使用藥物注射這種更為人道的死刑方式。另外,希望可以增加每周看電視和看DVD的次數。」

2013年2月21日凌晨,在對他本人毫無預先通知的情況下,小林薰在大阪看守所被執行死刑。而在死刑執行之前兩周,小林薰還在申請對自己的死刑重審。

就這樣,從被捕以來一直想要扮演一個「悲情的反英雄」角色的小林薰,卻在死囚關押期間精神發生了崩潰鬆動,轉而乞求苟且偷生。但就在他開始飽含希望爭取多活幾年的時候,卻諷刺般地被執行了絞刑。

小林薰所犯下的這起「奈良幼女誘拐被害案」,可以說集中地反映了戀童癖、反社會等等社會問題中最醜惡的一面。而從這起案件中能夠給我們留下的最大的教訓,就是小林薰曾經是個惡行累累的刑滿釋放人員。

2005年3月3日,在日本傳統的兒童節這一天,日本國家公安委員會做出決策,制定了《性犯罪前科出獄人員信息提供制度》,要求對未滿13歲的兒童曾進行過強姦、猥褻、誘拐等犯罪,且已刑滿出獄的人員,由法務省和警察廳將其出生年月日、籍貫、判刑原因、釋放預定日期、出獄後居住地點等等信息,直接傳達給出獄人員所屬的地方警察本部和警察署,由警察署定期對這些人員進行尋訪及面談確認,以監視其出獄後行為。

而這一監視期間,原則上定為5年;對於累犯者,根據情節輕重,最短不少於10年。

在這一措施出臺後,日本目前仍有1815人處於監視期中。而措施的效果也頗為明顯:在2016年至2019年這4年時間中,隸屬於大阪府的500名被監視的性犯罪刑滿釋放人員中,僅有2名出現過再犯的情況。可以說,這一措施的實施,有力地抑制了針對未成年人性犯罪的重犯、累犯。(數字來源:國立國會図書館 成人性犯罪者の再犯防止対策―大阪府に位置する諸機関の 取組事例―(現地調査報告) )

然而,此案懸而未決的話題,其實還有一個:如何將反社會犯罪、針對未成年人性犯罪防範於未然?

在此案中我們不難發現,案犯小林薰其實始終對於「挖掘自己內心」持有抗拒的態度。究其原因,我相信各位讀者也不難理解,因為這樣的內心剖析確實會對他造成心理上的負擔和痛苦。然而對於我們的社會而言,也許真正去解讀他們的思維模式和心理特點,才是真正能夠識別、判斷、矯正這些在內心中存在著瘋狂想法,並且隨時可能會去實施犯罪的反社會行為分子的方式。

也許還是回到那句話:走你我在身邊的,並不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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