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夢想照耀的心靈，才會長出一雙放飛的翅膀；有夢想引領的旅行，才會收穫一路的風景；有夢想點綴的人生，必定是豐盛的……
人，都會有夢。有些人，從小就編織了一個清晰的夢境，這個矢志不移的夢伴隨著他們在人生的路上兜兜轉轉，自強不息，奮發不止。細品了人生的甘苦，收穫了一路的風景，到最後，縱使夢想未圓，卻也可以自豪地講一句「今生無悔！」。
也有些人，他們的夢，就象一個變幻的萬花筒，在不同的時空，搖曳出各異的花樣，而人生也隨著那一個接著一個美麗的夢幻瞬間迸發出精彩和璀璨，夢圓夢滅，都成了人生的點綴。
多年前，有人問我「你，有夢嗎？你的夢想是什麼？」我一時語塞。也許，夢想這個詞太大，大到令我這個從小就不屬於「胸懷大志」的人，不知道如何去編織一個要用一生為之而奮鬥的夢？又或者，夢想這個詞太繽紛，繽紛到令我這個在別人眼裡雖然有著「與生俱來的浪漫情懷，愛活在夢裡的人」，也迷失在萬花筒般的紛亂中，不知道哪一個夢想才真正屬於我自己？
然而，當我走過了半輩子的人生，驀然回首那一條已被我拋在身後，迂迴蜿蜒的路時，我又會毫不含糊地說，我，其實是有夢的。是夢想的牽引，讓我採擷了一路的精彩；是夢想的陪伴，打造了一個五味的人生。
生在教師之家的我，從小在散著野味，飄著書香的大學校園裡長大，萌生了我內心深處那份對校園的情有獨鍾，對老師的崇拜傾慕。我曾夢想過，有一天，也能站上聖潔的講壇，當一名澆灌桃李的園丁，雖然，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在眾人面前講話都會臉紅的羞澀女孩……
然而，大學畢業後，命運卻讓我唱著驪歌，走出了依依不捨的校園，就職於一個科學院的研究所。每天穿著白大褂，穿梭於實驗室，與瓶瓶罐罐為伴。雖然，在很多人眼裡，對於學化學的我來說，這是一份很不錯的職業，但我中心那份濃鬱的校園情結，卻令我有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不安和躁動。「一定要重返校園！」也許，這算是夢想的呼喚吧？
那時候，是八十年代的初期，要調動工作，是件難之又難的事情！然而，夢想能讓人永不言棄！經歷了一輪輪的迂迴，一番番的曲折，終於，我脫下了穿了兩年的白大褂，如願地回到大學的校園，踏上了嚮往已久的講壇，那時，真有一種圓夢的欣喜若狂。
「小別重逢」的校園生活，是風和日麗，刻骨銘心的。忘不了，第一次走上講壇時的那份羞澀和緊張；忘不了，第一次被學生稱之為「老師」的那份驕傲和自豪，也忘不了，第一次發試卷給學生的那份洋洋得意；更忘不了，面對學生們那一雙雙認可的目光時那份滿足和欣慰。
夢想，伴隨著我在那個如畫的校園裡揮汗耕耘；夢想，激勵著我擺脫羞澀，練就成一位能在講壇上侃侃而談，在學生面前自信滿滿的師長；也是夢想，讓我飽嘗了為人師表的辛勞和喜悅。
然而，人生之路不會總是筆直平坦的，走著走著，又到了一個岔道口。這回，命運之神讓我告別了這段風和日麗的坦途，把我引向了一條風雨兼程，卻又不乏驚喜的棧道。那時的我，猶如一把被風兒吹散的蒲公英小傘，帶著忐忑和期盼，飄落到大洋的彼岸，開始人生的又一次「重啟」。這是命運對我的眷顧，還是善意的磨練？
以「陪讀」身份走出國門的我，走下了心愛的講壇，揮別了依戀的校園，雖然明知這將是一條「不歸路」，卻以此不過為「暫別」來減輕離別的傷感。
初踏異國的土地，游離於如詩似畫的山水間，帶著好奇觀賞著外面世界的精彩，也心負重重的失落感受他鄉的無奈。不是嗎？告別了一個熱愛著的職業，走進了端盤子的行列；從一個春風得意的大學老師，變成前路茫然的陪讀太太。那時，我的夢想，唯一的夢想，就是能突破語言關，考過英文試，重讀研究生，在異國的職場找回一片屬於我自己的天空。
說起來，命運有時真的很會捉弄人。當我第一次站在講壇上，面對著我的學生時，我曾驕傲地對自己說「我再也不用當學生了」；當我第一次發試卷給我的學生時，我曾在心裡暗暗得意「我這輩子再也不用考試了」。然而，當時的我，又怎會料到，多年後，那個曾經驕傲和得意的老師，會在大洋彼岸，苦讀英文，過關斬將考託福，GRE，為的就是能再當一回學生，再嘗被老師考問的滋味！
夢想，是茫然裡閃動的希望之光，在失意中永不言棄的理由。當我收到以一番心血為底色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又一次嘗到了圓夢的欣喜若狂。
重返校園的日子，是自豪伴著著挑戰的。身為母親，要照看還是學齡前的兒子；身為學生，要在異國的文化教育氛圍裡適應並完成並不輕鬆的研究生學業和實驗課題，還要身兼課餘助教，用不是母語的專業語言，給學生講授實驗課。因此，我不得不又一次經歷了在講壇上，從忐忑羞澀到灑脫自如的過程。
兩年多的求學之路，就是這樣在每天鏈條般的忙碌中走完了。夢想激勵著我跨越了一路的坎坷，也陪伴著我收穫了一路的風景。終於，有一天，在異國的領空，我如願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片藍天。
這條有夢想照耀著的異國之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了二十年有餘了。暮然回首那條在時光隧道裡漸行漸遠的路，我仿佛在依稀中看到了一片色彩斑斕在晃動閃爍。那些曾經點亮過心靈，照耀過人生的夢想，猶如一塊飽蘸油彩的調色板，豐滿中渾然描摹出那一段段明快中帶著灰暗，單調裡又不乏絢麗的七彩人生。
坦然展望眼前那條在未來歲月裡伸延的路，如果有人再問，「你的夢想是什麼？」，此時的我，也許就會淡然地說，「一把漂泊的蒲公英小傘，她夢想的調色板，已經在歲月裡沉澱，時光中升華成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油彩-鄉愁……！」
此文原發於《星星生活周刊》2017年2月第8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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