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黑暗留給自己,將光明送向別人。」他們似乎是獨自在絞刑架上的先行者,在接受酷刑的同時依舊告訴在世的人,相信未來,不要害怕。
誠然,&34;顧聖嬰就是一個這樣的人,這個指尖足矣跳動精靈的舞者,這個為了生命的欣喜而獨自吟唱的詩人,在獨自面對現實給予她的種種不堪之後,悲哀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宛如時光蒙塵,花朵凋零。
顧聖嬰,可以說是繼聶耳,冼星海之後的中國的又一位音樂家,在八年抗戰,三年解放戰爭的硝煙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
顧聖嬰1937年7月2日出生於上海,原籍江蘇無錫,父親是抗戰將領顧高地,小時候的家庭可能總是在戰火中朝不保夕,小時候的國家可能總是在炮火中忍痛前行。
上海,更是遠東的金融中心,各方勢力爭奪的重中之重。可喜的是,顧聖嬰在這裡度過了她比同時代的人奢侈的童年。家庭提供了相對安靜的空間供她熱愛上鋼琴這一藝術,並隨她終身。
顧聖嬰3歲學習鋼琴,憑藉著過人的天賦和後天不斷的努力,9歲的時候已經初露頭角,有相對較好的底子。而且顧聖嬰也並沒有止步於只是學習鋼琴,在空閒之餘,她發展自己的愛好,比如書法、繪畫、閱讀等,這些都為她以後的鋼琴演奏豐富了技藝。
青年初期的顧聖嬰,慢慢的又精於一轉變為廣博,放寬自己的眼界,充實自己的大腦,不斷填充自己對世界音樂的了解,從而形成自己的音樂觀。她開始理解掌握歐洲各種流派的由來發展,熟識各種風格音樂作品的演奏風格,技能;學習音樂史和基礎樂理。
在新中國建立之後,她與上海交響樂團合作,首次出演莫扎特的D小調鋼琴協奏曲而為世人所知,這一年,她才剛剛17歲,還未成年。之後考入上海交響樂團,兩年後,又進入天津中央音樂學院進修,之後赴莫斯科。
這時候的顧聖嬰,樂壇新秀,技藝超群,本就可以有一片光輝的未來。可以為自己剛剛誕生的祖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然而,命運與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父親作為抗戰將領,不但沒有受到國人的尊重,反而因為&34;無辜株連,判處無期徒刑,赴青海服刑。
這個在她心中山一般的男子倒下了,曾經支持他的家人中,最能給她力量的父親消失了,不但如此,父親作為一個&34;帶給他的心理創傷更是難以估計的。
就這樣,20世紀50年代,這個內心迷茫的青年女子,踏上駛向遠方的列車,在異國他鄉的土地奔波奮鬥,做她力所能及之事。
第六屆世界青年聯歡鋼琴比賽,她取得了金質獎章;
1958年日內瓦第十四屆國際鋼琴比賽,獲最高獎。讓全世界都知道,在遙遠的東方依舊有對藝術狂熱的追求。
1960年,世界所有鋼琴比賽中最高級別——蕭邦鋼琴比賽,她獲得了很高的評價。
國外的歷練逐漸讓她的鋼琴技藝注入更廣大的思想,她也逐漸有了自己的表演風格,構思嚴謹,內涵豐富,絕非機械的表達,而是詩意的闡述。
就像一位擅長寫抒情詩的詩人一樣,在嚴謹的演奏要求中依舊可以盡情揮毫,所有的流派,風格在她指尖重現,會變得清澈透明,入木三分。這與她的經歷分不開,觸類旁通,當所學甚雜之後,將它們揉合,取各家所長為我所用,方可得心應手,寫出自己的詩篇。
這時候的顧聖嬰有這樣的鋼琴表演火候,她現在可以代表祖國,發出東方的呼聲。1964年參加比利時國際鋼琴比賽獲獎,後代表中國赴荷蘭演出,赴芬蘭演出。
一顆中國的新星正在升起,她對於國家,對於中華民族所帶來的價值將會是不可估計的。然而,一帆風順的人生絕對是沒有的,但對顧聖嬰來說,這個人生低谷將她拉入了深淵。
1966年,建國最大的政治錯誤特殊十年時期到來,父親遠在天邊,離去之時還讓整個家庭成員帶來了大大的政治帽子,母親沒有工作,弟弟輟學在家,所有的家庭開支都落在了顧聖嬰一個人的肩膀上,這個詩人,不得不為了生計四處奔走。
可那時的時代,總讓她喘不過氣。
侮辱,遊行,污衊,迫害,批鬥……自上而下掀起來的政治風暴,將所有人卷進了漩渦。知識分子,藝術家,更是受到了最大的傷害。
但即使是這樣的顧聖嬰,依舊可以堅持不懈的熱愛自己的鋼琴藝術,詩人向來都有一股傻傻的可愛感,他們思想繁多,內心敏感,總可以在自己的腦海中營造出第二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就這種傾向而言,藝術家,或多或少都是分子。
特殊時期帶來的苦難並沒有完完全全的壓倒顧聖嬰,她與別人的信件,交談中,都是圍繞鋼琴,絕少談論到生活,父母,家庭。讓她真正崩潰的,是這個冷漠的世界,是麻木的人群。
當她回到上海時,她去尋找父親以前的朋友,去尋找自己的故人,看看能否為自己的家庭帶來幫助,可人人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板著一張臉,訓斥她,遠離她,避之唯恐不及。我想倘若那時候有一絲一毫的友愛降臨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都會讓她堅持著度過這段歲月。
我沒有呵責他人的權力,但我又陳述事實的責任。家庭的壓力,出身的卑劣,以及所有人遠離的孤獨,時代將她折磨成一個神情恍惚,心事重重,步履維艱的頹廢老人。
這讓我不得不想起了那個至死沒有回到祖國的鋼琴詩人蕭邦;又讓我想起那個明明生活艱難,但作品依然春意滿滿的莫扎特。
顧聖嬰,生在鋼琴象牙塔中的女孩,她本來就有美好的前途,但終究沒有抵住時代的漩渦,生活的苦難。
1967年1月31 日,這個年僅30歲的姑娘,在家中打開煤氣罐,與母親,弟弟一起自殺了。次日凌晨三點,一輛裝載三人屍體的救護車呼嘯而過,醫生匆匆寫好死亡鑑定,就被拉進了太平間。
大火沸沸揚揚,將顧聖嬰帶離了人間。
沒有親屬來保留骨灰,是啊。多災多難的時代,又有誰願意惹禍上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