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戰英雄張逸民回憶錄127
我到舟山基地任副政委(實際上是任政委前的過渡)後,在抓基地班子建設的同時,戰備工作也全面鋪開。我與李靜商量後,決定下海島先從基層站點、連隊抓起。凡有海軍駐守的小島,哪怕只有一、二個人我們也要跑到。我們倆是初到舟山基地工作的軍政一把手,親臨一線對幫助我們熟悉防區、熟悉部隊,發現問題並就地解決,意義是十分重大的。但這任務又十分艱巨。
海軍舟山基地的防區,實際上涵蓋了整個浙江的沿海海岸線,只因為基地是坐落在舟山群島的主島定海島上,故而命名為海軍舟山基地。基地轄區內島嶼之多,居中國海域之最。轄區不僅點線長,且人員又十分分散。不僅小單位多,且基地直屬團大隊也多,直屬營連也最多。這些特點又給基地在管理、供應以及指揮上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作為舟山基地海域的守護者,我深深知道就是這些不起眼的海島,就因為設有雷達站、觀通站,也就成為總參作戰部署圖上構成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海防防禦系統。那些不知名的小站能及時把最新情況報告給總參。解放前,我們是有海無防,解放後一切全變了,新中國不僅有海有防,還應該說是銅牆鐵壁,誰敢來犯肯定會讓他碰得頭破血流,有來無回。
基地決定在擴大會後,便先從沿海各雷達觀通站抓起,從北向南,一個站一個站,一個海島一個海島地向南推進。計劃用時一年或一年半的時間大抓海島建設,讓每個海島都成為守衛祖國的海防鋼鐵堡壘。
有人說我是個很有特色的人,這我承認。我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只要我看準了並下了決心要幹的事,不管是要解決的難題,還是要攻克的難關,我不僅決心大,也一定能拿下。再就是我的恆心大,不只說能堅持到底,只要我認準的事,不管是需要堅持十年八年,甚至要付出一生的精力,我都會堅持到最後一刻。這次到舟山來,我就暗下決心,過去在艦艇部隊,圍繞著快艇轉了18年。今天調到舟山任職,現在就是要圍著海島、圍著艦艇再轉上18年,一定要把舟山群島轉成模範,否則死不瞑目。
既然我是下了決心要紮根海島,我就得開始做上海島各種紮根的準備。首先要精神準備,我來舟山任職這是組織的決定,絕不能將組織決定當作兒戲。既然組織決定了,那就誓死忠於職守,絕不會有三心二意。既然受領這份使命,那就必須不辱使命。舟山現在承擔著死守三年的軍令,死守就要有死守的決心和勇氣。我不能人來了,可心還在島外,在大城市裡安家。我來了,妻兒也得跟我一起來死守舟山。為了能持久守島,我動員妻子魏淑霞跟我一塊兒駐守舟山。她說:「張逸民,我不需要動員,既然嫁給你了,不論到那兒,再苦再累我不怕。我們夫妻守海島,兒女也跟我們一起駐守海島。若是敵人打進來,我們全家上陣,跟你一塊死守三年!」
李靜司令員和我一起身先垂範,他不僅在很短的時間內把妻子全部關係從北京調到了舟山,而且把未工作的孩子都帶到了舟山,徹徹底底告別了京城。這種舉家遷島的行動,體現的是軍、政主官踐行海軍要求的死守舟山三年的決心,體現的是基地的軍、政主官將與舟山共存亡的意志,更體現的是舍小家為大家的情懷。
那些只帶一把牙刷來到職的領導能長久嗎?能經受這海島的艱苦嗎?能死守三年嗎?今天把話說到底,舟山就是我愛的全部。我曾在朱家尖陸軍守備團看到一個口號:「青春獻海島,忠骨埋舟山。」這個口號表達的正是我那時的堅定的決心!
另一件,就是物質準備。我決心要圍繞著海島轉,常下到海島、艦艇,為了不給艦艇、連隊增加麻煩,為了讓艦、連很輕鬆地接待我,我下決心下艦、連的一切必須生活用品全由我自己帶。於是我讓基地後勤部給我們常委每人縫製一個馬褡子。用細帆布縫製的,可以裝進被褥等不少東西,既實用又方便。其實,這是老傳統,過去四野營以上幹部都有這種馬褡子。
我這馬褡子,常年都放在北京吉普的後備箱裡。只要我乘車出發,南到溫州,北至花鳥我都帶著我的馬褡子。我在舟山任職的這兩年又九個月,我的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基層度過的,馬褡子成了我的無聲戰友。就是這個馬褡子,陪伴我的時間比我的妻子兒女還要多。我非常喜愛我的馬褡子。後來發生了特殊事件,我下臺了,馬褡子又跟隨我陪伴我囚禁了16年,馬褡子成了我的歷史見證之物。
我和李靜司令員帶著司、政、後工作組下基層,首站是基地轄區的最北端長江口外的花鳥山島。選定花鳥山島沒有隨意性,是一種必然選擇。花鳥山島是基地防區最北面的第一大島,又是經過舟山基地防區進出上海港的必經之地,而花鳥山海軍又有進出上海港最大的導航燈塔。
花鳥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我任魚雷艇艇長和大隊長期間,經常與花鳥島山燈塔見面,可以說對花鳥山燈塔的燈光性質、照射範圍、照射裡程背誦得滾瓜爛熟。可惜,一直沒機會登島拜訪燈塔。今天有機會登島真是滿足了我這個艦艇部隊航海者多年的夙願。而花鳥山燈塔又是遠東四大國際燈塔之首,被稱為遠東最大的燈塔。花鳥山燈塔不僅建塔時間歷史很老,且又在航海界影響頗深。
當那個年代,轄區裡不僅沿海的燈塔歸海軍管轄,就連各條航道上的所有航路標誌也全部由舟山基地航保處管理。因燈塔、航路標誌都是帶有軍事性質的設施,燈塔也派有海軍軍人值守,所以轄區內這些設施統歸基地航保部門管理。大約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轄區裡的大部分航標移交給地方交通部管理了。那個時候,我的兒子因受我影響,無法在城裡找到工作,最後被送到了舟山的航標管理部門成為了一名燈塔工。雖然是名燈塔工,但兒子很爭氣,最終成為了海事局浙江轄區的航標管理部門的黨委書記,當然這是後話。
花鳥山燈塔始建於1870年,系英國人所建,屬世界著名燈塔。燈塔及一切附加設施,全部為英式建築。這些建築的質量相當堅固。我們一行登上花鳥山燈塔時,我們看到這些英式建築的門、窗、玻璃、地板等均完好無損,還在繼續使用。在長江口有花鳥山這道燈光給進出長江口的船隻導航,不僅大大小小的船隻日以繼夜地忙碌著,我們人民海軍的巡邏艦艇也是在這些燈塔的導航下安全而有序地履行著使命。
我們基地工作組是1969年4月初離開定海開始下基層上海島之行的。工作組乘坐的是基地輔助船大隊的水船,基地當時共有2艘水船,我們工作組乘坐的是最大的一艘。這二艘水船的運水任務很繁重,可以說是長年不歇。平時最多的任務就是給缺水的海島部隊定時送水。若是碰上乾旱的年份,那送水的任務就更加繁重了,幾乎天天裝載淡水往定海、高亭、嵊泗等處人煙稠密的小城鎮給居民送水。所以海軍的水船在舟山人民心目中雖說沒在一線打仗,而送水堪比一線作戰啊,送水的任務就是一種戰鬥力啊。這次我們選中水船最重要的著眼點就是考察水和副食品補給海島的情況。從備戰角度看,這非常重要。另外還有一條是各個海島較小而工作組又有近30人需要住宿,島上沒處住宿,這樣就臨時可在水船上過夜。水船被舟山人民戲稱為「東海大飯店」。每當水船去各地送水時,老百姓也常常戲稱:「大飯店」來送水囉!
我們在水船上吃罷中午飯後,開始登花鳥山島。花鳥山那時間尚無碼頭,就是在懸崖巨石上人工開鑿了一塊很陡的斷面,供船舶靠泊。水船船長對這類陡峭石壁靠船也算是習以為常了,靠得很麻利又很順當。說實話,我是快艇艇長出身,但今天也不得不為水船船長叫好。李司令說:「船長,張政委能為你靠碼頭叫好,那可是不容易啊。」船長應聲說:「謝謝首長的誇獎!」下船時,我駐足仔細看看這石壁碼頭究竟是什麼形態,這既是一種領教,又是一種學習,希望今後它有用到的一天。
水船尚未靠碼頭之前,我就看見碼頭陡崖上站著十多人的隊伍。有穿陸軍服的,也有五、六位穿海軍服的,最後又發現還有穿便服的。我想也許是我和李司令來登島了,大概這就是本島的主要負責人來迎接了。這又是舟山駐軍的傳統,代代相傳,從來沒變過。同樣地,舟山的陸、海軍領導上島時,也是對兩軍都要拜訪到的。今天我和李靜都是第一次接觸島上的軍民,第一次接觸這個老傳統啊!其實陸、海軍這個傳統,就從最初有駐軍後就形成了。這是個金不換的光榮傳統,我覺得這個好傳統對于堅守三年的光榮使命,那可是個寶貝啊。這是個風氣、是個傳統,又是陸、海軍是一家的象徵。如今兩家共同出來接待我們,雖是頭一次遇到,我和李靜對此也早有準備。我在想,什麼是共守海島?什麼是銅牆鐵壁?我們可以從與他們的相處裡感到一二。主席號召要我們這一代人要做到「愛艦、愛島、愛海洋」。或許到了今天才有更深的體會。今天,海島就是我們這代人奮鬥的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