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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一)附評論「鬼村的神奇現實」
2.《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二)
3.《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三)
4.《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四)
5.《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五)
6.《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六)
7.《老靈魂和活著的人們的故事》 (小說連載之七)
作者:朱奎
林花捂著臉,哭著向村裡跑去。
小夥子追上林花,拉住她的胳膊。
林花甩脫了他的手,跺著腳叫著,
「你走,你走!"
小夥子說:
「你只聽俺說一句。」
林花站住了,定定地站著,抬著下巴,不看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星星的眼不眨了。
小夥子不敢看林花,低著頭搓弄著雙腳,嗑嗑巴巴地說:
「俺,俺都,跟、跟你說了,那不是、俺的主意,俺向你認錯,俺、覺得你好·····」
說著,小夥子突然雙膝下跪,跪在林花的面前。不再嗑巴,一口氣說:
「俺向你賠罪,俺要不想和你好俺不會說,我知道真和你好俺娘反對,可俺這輩子只和你好,真的誰也擋不住……。」
林花沒有聽他說完,轉身又向村裡走去。
小夥子望著林花的背影,長跪不起,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得一絲不見,他突然趴在地上,失聲地痛哭起來。
一陣蛙鳴,夜,颳起了微風,水塘的水面不再平靜,水裡月亮不再那麼圓。 天上的月亮仍然是那麼圓,那麼亮。
小夥子悄沒聲的找了林花好幾次,林花就是不理。
可這些天,林花沒辦法排解自己,幹活不安心,飯吃不下,抹不掉,總也抹不掉他的影子,她知道他真心待她好,她掂出了他在她心裡的份量。
她終於原諒了他。
還是在這水塘邊,還是在夜晚。
在他的面前,月亮失去了光明,星星不敢窺視,躲到了黑黑的天幕後面。沒有了黑天,沒有了白夜,沒有狗吠,沒有娃鳴,這世界上,一切都不復存在,只有他們倆,只有他們兩顆心的撞擊,兩顆心的融合,鋼的淬火,鐵的溶化。 只有空氣,水、火、太陽。月亮。
這天,小夥子來找林花。
太陽勞累了一天,倦倦的落下去。暮色越益濃重,把白晝擠壓得只剩下西天一抹淡紅。
小夥子在林石開屋後吹了一聲口哨,林花從屋裡出來。
小夥子似乎忙碌了一天,一臉的倦容,也像是和誰嘔了氣,臉上帶著一股倔犟的神色。
林花轉身要踏上走向村外的小路,小夥子沒有動,說:
「我和俺娘吵翻了,俺娘不認我了,」 頓了一下,然後定定地看著林花,「俺要和你結婚。」
林花望著暮色中小夥子那熱切的帶有倦意的眼晴,四目相對,看了好一會兒,頭一扭,辮子一甩:
「找俺娘去。」
林花帶著小夥子進了家門。
林石開的婆娘看見小夥子進來,先自生了氣:
「咋的?你還纏著我們林花,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張兩姓不通婚,林花爺爺腿咋跛的?林花的太爺爺咋死的?死了這條心,從這個門出去!」
說著,手指著門。
小夥子看看站在門邊的林花,然後,望著林花娘口氣硬硬地說:
「大嬸,俺非她不娶。」
林花也看著娘,說:
「媽,您別攔了,老輩帳別算在俺們身上,我非他不嫁。」
「虧你,不害臊,這麼大丫頭,讓你老爺聽見非氣死不可。」
林石開婆娘說著,把臉轉向小夥子:
「我求求你,走吧,別給我們林家找事了。」
小夥子虎著臉,沉吟了半晌,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左腳邁出了門坎,回過頭來,愣愣地說,
「大嬸,我說了,俺娶林花娶定了。」
說著,右腳邁出門坎,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林花追出屋,把小夥子送走。
一會兒,又進了屋,在凳子上坐定,望著在屋裡忙碌著的娘,好一會兒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
「媽,替女兒想想吧。」
林石開婆娘停了手中的活計問:
「你是不是已經吃虧了。」
「俺樂意,」 林花點點頭,「我就要跟他。」
「哎喲,小祖宗,這可咋好。」
林石開婆娘一屁股坐在土炕上。手腳並用哭天抹淚起來。
月亮升到中天的時候,林石開才回來。進了門,覺得氣氛不對。
婆娘沒睡,林花呆呆地坐在炕頭上,老爺爺陰沉著臉,屈著腿坐在外屋的門坎上。
屋裡很暗,十五度的燈泡子,射出黃黃的柔和的光。炕的對面,靠牆支著一紅木長桌,桌子上一臺收音機,兩旁各放著一個清光緒年間的青花瓷瓶。年代久遠了,釉子不那麼亮了,放著淡淡的青光。收音機的上方,貼著一付發黃的橫眉立目,扎胳膊拈腿的鐘馗像。鬍子黑區區的,扎撒成一團,眼仁又黑又大,顯出他的精神來。
林石開脫了衣服,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沒有讓爺爺,他知道,爺爺在門坎上坐慣了,好像有意要躲著鍾馗似的,從來不往桌子前坐。
林石開五十多了,許是唱戲的緣故,沒有北方大漢那粗壯的骨架,臉上也沒有那刀鑿斧刻似的皺紋,臉有點胖,白淨淨,倒像個戲子,只是歲數到了,臉上平添了許多細密的皺紋。
婆娘卻顯得比林石開老多了。
林石開聽婆娘把林花和小夥子的事兒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林花低著頭,搓弄著自己從肩頭垂到胸前的辮子,老爺爺掏出了菸袋,一口接一口地吸著,屋裡到處瀰漫著老爺子嗆人的煙氣。
林石開憐惜地看了看林花,把臉轉向呆坐在外屋門坎上抽悶煙的爺爺,氣先自短了一截,咽了口唾沫,對婆娘說:
「她娘,我看這事也夠難為孩子的,那孩子也夠可憐,家裡不同意,對花還是這樣,可見一片心,對花錯不了,再說,來了也是個幫手。」
婆娘看了看坐在門坎上抽悶煙的老爺子,沒有說話。
林花抽抽噎噎地哭起來,哭出了聲。
「啥?」
老爺子在鞋底上嗑了嗑菸袋鍋,哆哆嗦嗦站起身。
老爺子倒長了個大身板,九十了,耳不聾,只是眼有些昏花,眼珠子渾黃,歲數大了,背微駝,臉色黧黑,嘴的兩邊,兩條大皺紋,刀鑿斧刻一般,前額上,三條橫紋,深深的,隱隱的像個王字。
老爺子走到屋裡,顫顫危危地對林石開說。
「你個不孝子孫,不說你爹,你老爺爺咋死的?別想,除了我這腿讓他打跛了,除了我這老骨頭入土。」
屋裡的燈閃了一下,青花瓷瓶反射出的光清冷清冷。鍾馗的黑眼仁不那麼亮了,扎撒著的胳膊腿也不似先前那麼有力了。
林石開趕緊站起身,去攙老爺子。老爺子撥拉一下林石開:
「去,離我遠點。」
林石開陪著笑臉說:
「爺爺,您別上火,我總琢磨,林張兩家總這樣,啥時是個頭,死了多少口子了,還沒夠,還要搭上幾個不成?」
「不行就是不行,」 老爺子衝著林石開說,「林張兩姓,哪家沒仇,咱不能開這個頭,讓村裡人戮背梁骨,我死了,你們咋活我不管,除非我死。」
林石開不敢再說什麼,自小,他就怕老爺子,別說他,就連父親,五、六十了,他親眼見,讓老爺子打得像小孩子似的哭。
老爺子氣哼哼的走了。
牆上貼的鐘馗像又神氣起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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