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利益關係,單從文化出發,僅僅看川普在部分美國人甚至鍋內知識分子眼裡的英雄形象,就很容易疑問這種救世感是如何形成的?
救世主義是一切偶像神文化的內核,西歐派生「科學」,東歐派生「ge ming輸出」,基督教的這股崇拜欲樹立感是很強的。新教就把注意力很大一部分從外在崇拜轉到自身欲求上,但本質上還要上帝給他辯護,說他吃香喝辣是「選民」的標誌,於是大家拼命活好,證明自己是神的寵兒,他內心安身立命的地方還是一個外在於自我的地方,而不像王陽明那種立身於內心的實用哲學,包括血緣關係的神聖性,其基點也是對自身財產利益保障和父權秩序,即經濟政治權利的關注,也顯示出強烈的世俗性,而迎神、祭祀、禱告等宗教事務,反而呈現出對於世俗生活的依附性、從屬性,這與虔信性精神世界的西方是很不一樣的文化氛圍。
當然了,對於統治階級而言,他們受文化氛圍影響行為模式與決策的程度是很小的,雖然文化系統會給人以烙印式難以磨滅的影響,但這只是一種潛意識中的文化習慣,而具有制度修正權力的精英更習慣於用傳統來左右佔民眾大多數的窮人等弱勢群體,而非真的信仰這種傳統。而且,他們可以和知識分子等中產精英,以控制輿論、資金、物價等資源的優勢,隨心所欲的扭轉和修正傳統的內涵,從而像傀儡戲那樣操縱民眾,正如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中所闡述的那樣,利用社會心理學的盲動效應來玩弄輿情於鼓掌之間,所以一個本質的區別在於,對窮人或者一般平民而言,傳統是信條,是法度;對頂層精英而言,傳統是工具,是塗鴉畫。一旦這種文化不符合他們利益了,就會被改變。
拜佔廷的東正教在君士坦丁一世時是正統信條,阿利烏斯派就是異端,被壓制;到利奧時為了壓制教會膨脹又開始大肆搞聖像破壞運動,搞到新貴和皇帝滿意了,狄奧多拉太后就敕令一下,停止運動。但是持續這麼多年,底下的民眾不少還是堅信這個運動的文化,培養起來的傳統「保羅派」,結果皇帝就開始鎮壓他們,直接迫害到流散各地,有的甚至逃到法國的阿爾比,堅持鬥爭,結果教皇直接發動十字軍討伐,把他們又定成異端了。可見天下烏鴉一般黑,和精英不合的傳統都會被拋棄的,即使兩種文化師出同門,也會像龐涓和孫臏一樣鬥得你死我活,最後結果多半都是民眾堅持的傳統的失敗。
很多人給川普叫屈喊冤,我其實是很無感的,連反對都懶得說。不是嘴巴上講講WASP他就和鏽帶州的貧窮白人同在的。
不管驢黨象黨,大家天下烏鴉一般黑,都是財團的御用班子,只不過誰更能在保護金融資產階級利益前提下安撫民眾罷了。兩拔人提什麼政策,打什麼旗號,操弄一下文化共同體認同,或者社會福利,就業議題,不過是政治掮客們的坐莊遊戲罷了。民主黨也是面子上的民眾主義,骨子裡的帝國主義。至於共和黨更是這樣,甚至在福利問題上更傾向於中產層富人,但是兩黨踢政策球踢來踢去,換換口味也不是不可能,平民的胃口也經常換,有時覺得社會福利香,有時覺得職業機會美,所以民意也是個豬頭,被抽腫了嘴巴,幫政客數錢還偷著樂。這就是「奶嘴樂」式皿煮的悲哀。
(我自然知道,這麼罵燈塔國,肯定有人不服氣,所以具體對憲政機制有疑惑的讀者,可以看筆者@歷史蘇人說 發過的《美國:另一個古希臘》。)
WASP(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美國傳統文化」這次的失敗也是同樣的道理(@歷史蘇人說 《從川普敗選所想的二三事》) :金融-工業壟斷資產階級集團如果決定不破壞遠東的利益分配格局,恢復「和氣帝國主義」的原則時,WASP即使濃縮了多少美國的立國原則,「山巔之城」的「五月花情結」,都是一文不值的。精英如果不想挽救WASP,你怎麼做都是徒勞的:如果美國精英真的覺得這種價值很重要,他怎麼會不提倡,不挽回?
他們現在的沒態度——放任文化多元主義(@歷史蘇人說 《杞人憂天的「西方吸納移民引發內戰」論》)摧毀WASP,就是態度,只不過不用他們自己動手像俾斯麥那樣搞「文化鬥爭」,所以他們只需要沉默,就可以坐等這種文化傳統衰落了。
川普主義只是一種權宜工具,他也曾進入過民主黨,只不過是沒撈到肥差,所以跳槽大象公司了。驢象兩家爭來爭去,屁股都是為了坐熱那個位子的,當選比一切都重要,沒人真的考慮美國普通人的利益。
雖然選民「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還是應了張養浩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誰上臺都是治標不治本的:不然兩個黨怎麼踢皮球,讓你一直對另一個有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