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發了《不見白雲山》,有人說好久沒見更新,想是推送的問題。在這裡做個提醒,前一篇是《A町軼事》,再前一篇是《在「君臨城」觀賞婚禮》,沒看過的可以看看。
下面搬運一些豆瓣的記錄過來,有些瑣碎。
忘了有沒有在這裡說過,我在豆瓣還是叫默音,在微博叫默音漫遊號。兩處都會發些隨想,不一定同步。公開寫出的畢竟只是個人閱讀記錄的一小部分,更多的還在大腦的角落裡發酵,指不定哪天會以什麼形式呈現。
2019.12.2
最近的日常,讀樋口一葉的日記,校改一本關於陽臺種植的書。讀到樋口寫她母親種菜,兩份書稿忽然重疊了。「媽媽想在家裡種點蔬菜,買了苗。買的時候說是黃瓜,養了一陣,樣子有點奇怪,問了熟人,說大概是牽牛花。我高興起來,盼著開花。等開了花一看,是黃色的。心想好奇怪呀,再去問,說大概是絲瓜吧。那麼可以做絲瓜水,於是我準備等其結果,然而事實上,這是冬瓜。」——1891年的日記,寫下這些文字的20歲女子的模樣猶在眼前,讀來並無隔閡。
2020.3.17
才知道小村雪岱,畫作充滿設計感。筆名還是泉鏡花取的。
2020.3.25
甲斐姬
新田金山城位於現在的群馬縣太田市,駐守此城的大名由良成繁72歲逝世。他去世後,妻子出家,法號「妙印尼」。天正十二(1584)年,北條氏攻打金山城,71歲的妙印尼指揮了守城戰。
由良成繁有個女兒,其母不詳(似乎不是妙印尼),姓名和出生年月不詳,嫁給了忍城(埼玉縣行田市)的成田氏長。由良之女和成田的女兒叫作甲斐姬。
主要由於政治立場,成田和老丈人由良關係惡化,與妻子離異,娶了太田資正的女兒作為繼室。根據山本周五郎的短篇小說《笄堀》,繼室名叫「真名女」。
太田資正原本坐擁巖付城(埼玉市巖槻區),被親北條派的兒子放逐,故事很多。成田和真名女也有了矛盾。原本屬於上杉謙信一方的成田中途投向了北條一派,導致兩人一度離婚。後來大概是和好了,真名女生了卷姬、敦姬。
說回甲斐姬,她被稱作「東國無雙的美人」。天正十八(1590)年,石田三成攻打忍城,彼時成田在小田原城和豐臣秀吉對陣,真名女和十八歲的甲斐姬領著家臣,一直抵抗到最後。石田三成運氣很壞,築堤壩蓄水淹城未遂,大雨決堤,反而折損了己方士兵。其間甲斐姬攜名刀「浪切」,親自上馬出城應戰。忍城不落,直到北條投降,成田寫信讓打開城門。成田家一門四女將率眾在開門後縱馬離城。
這段守城故事有個電影,《傀儡之城》。我還沒看過。
甲斐姬後來成了豐臣秀吉的側室。關於其最終下落,眾說紛紜。
以上閒筆源於安西水丸《慢悠慢遊城下町》的閱讀延伸,書裡沒寫到甲斐姬,有一章關於忍城。石田三成以兩萬三千人的軍隊攻打守城的兩千六百雜軍加百姓,落得這般結果,水丸說三成不會打仗。
而我只是忍不住遙想那鮮衣怒馬的女郎。
2020.3.29.
重讀《慢悠漫遊城下町》。以下這段是我看書時東張西望的,書裡沒有——
印象最深的是林忠崇,「日本最後的大名」,二十歲的時候一把火燒了自家大本營,作為保皇派出去打遊擊到最後。困苦若干年之後重新拿回爵位,在東照宮任神職,為照顧妻子提前退休。他活到1941年(92歲)。臨終時別人請他寫辭世和歌,他說「老子在明治元年就寫過了」。將他二十歲的辭世和歌試譯如下:有無真心,一屠便知,且問腹中血潮色。
2020.4.1
去年春天在目黑川逛的COW BOOKS原來是松浦彌太郎選品店,當時在門口翻了好久的舊雜誌。今年的櫻花大概已經快落了。
中島登如果生在現在,應該會成為插畫家。他被關在函館的時候畫了《戰友姿繪》長卷,時值明治三年(1870年)。下面三幅分別是中島登,近藤勇,土方歲三。
2020.4.5
做活動見過《平如美棠》作者饒平如爺爺一次。昨天驚聞他走了。他和她終聚首。
2020.4.11
伊藤詩織做過一個面向孩子的視頻,告訴他們什麼叫作「性自願」,什麼是安全的界限,又該怎樣保護自己。(視頻見微博,這裡貼不上)
2020.5.25
工具會不會反過來影響思維呢?至少我個人的感受是,自從用iPad+iPencil+Goodnotes的形式改稿,改動量是以前的好幾倍,有時一頁的全部空白都被寫滿了。雖說鍵盤操控word也能刪除和重新輸入,手寫而且隨時可擦除,感覺的確不同。
2020.5.26
聽柴田元幸聊《MONKEY vol.20:偵探的一打》,以及朗讀柯南道爾的短篇。和村上比,柴田的聲音更顯年紀。
太喜歡陳嘉映老師。
2020.5.29.
記得初讀《黃金時代》是在首版的1999年,購於長寧路的一家小書店。三部曲隨我遷徙多年,屈居榻榻米底下的儲物格,後來又買了kindle版。近日重讀,可能因為自己終於到了敘事者「王二」的年紀,和從前讀的心境不同。明亮褪去,傷感浮現,仿佛看懂了王二的那抹慘笑。
去年十一月開始翻譯樋口一葉,迄今和一葉小姐同行七個月,尚未結束旅程。她每天都給我新的驚喜。
2020.6.1
老一輩藝術家有其機智,或者說毒辣。讀吉屋信子的回憶錄,談到岡本加乃子(岡本かの子),一直在說人多麼美麗、優雅、詩性,且富於宗教熱忱,關於加乃子著名的四角關係,也只是一筆帶過。卻又借林芙美子的口模仿加乃子的言談,暗示那種「人人都愛我」的矯揉造作。加乃子去世,信子去弔唁,出門上車,以為自己會在車裡痛哭。「——突然,我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變化。我的腦袋整個一輕,就像脫去了沉重的頭盔。仔細想來,在很長時間裡,約二十年來,我都會對自身的卑微、庸俗和輕佻的精神氣質感到遺憾和悲傷,不得不反省自身,並覺得憋屈,讓我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了。就好像在世上少有的模仿生的旁邊硬是端正坐姿的留級生頑皮鬼,因為模範生突然消失而獲得一種解放感,今後可以隨便捕知了捉蜻蜓買零食吃。大概因為那長久的疲倦一下子釋放,我迷迷糊糊地靠著車的坐墊,昏睡過去。」真是側寫的妙筆,隨手譯了這段,與諸君分享。
國內讀者可能不熟悉吉屋信子,她生於1896年,《花物語》是少女小說的鼻祖,《德川的夫人們》影響了後來各種關於大奧的創作。她從27歲邂逅門馬千代,一直到77歲去世,兩人共同生活,是公開的同性伴侶。她在鎌倉的家改成了吉屋信子文學館,我還沒去過,打算以後有機會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