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了小狗威靈頓?午夜十二點零七分,15歲的克里斯多福·布恩在鄰居太太的花園裡看到了肚子上被插了一支花園鐵叉的小狗,陷入沉思。
話劇《深夜小狗離奇事件》劇照。圖片來源:上汽·上海文化廣場
克里斯多福自詡是個「有些行為障礙的數學家」,他不喜歡被別人碰,不喜歡黃色,不喜歡和陌生人講話,不喜歡公共廁所,生氣或困惑時會大喊大叫、砸東西,大腦宕機時只能用默數質數的方式平靜下來,難以理解人們的感情和隱喻。但這個少年認為狗和人的生命是平等的,雖然警察不會對威靈頓的死立案調查,父親和鄰居也一再勸說他不要調查,但他還是執意要學習偶像夏洛克·福爾摩斯,查出真相。在「偵探工作」中他一步步發現父母之間的秘密,獨自踏上了去倫敦尋找母親的不可思議之旅。
克里斯多福是英國國家劇院話劇《深夜小狗離奇事件》的主人公。《深夜小狗離奇事件》的NTLive版本曾通過影院屏幕感動了許多中國觀眾,這部英國話劇在豆瓣上收穫了近千條評分,分數高達9.0。這個五月,英國國家劇院將這部話劇帶到了中國的劇場中,這也是久負盛名的英國國家劇院首次來華演出。5月9日,《深夜小狗離奇事件》於上汽·上海文化廣場正式開演,在此連演15場之後將前往北京和廣州。
該劇改編自英國作家馬克·哈登(Mark Haddon)的同名暢銷小說,於2012年9月在英國國家劇院的科泰斯洛劇院首演,一炮而紅,隨後至倫敦西區上演。2013年,《深夜小狗離奇事件》創紀錄地斬獲7項奧利弗獎,包括最佳新話劇、最佳導演、最佳舞臺設計、最佳燈光設計及最佳音響設計。2014年9月,《深夜小狗離奇事件》於紐約百老匯巴利摩劇院上演,成為百老匯十多年來上演時間最長的話劇。
2013年,《深夜小狗離奇事件》創紀錄地斬獲7項奧利弗獎。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深夜小狗離奇事件》一直被觀眾甚至原著讀者認為是一則關於阿斯伯格症候群(Asperger's Syndrome)患者的故事。這一病症名稱於1994年正式在醫學上確立,屬於自閉症系列障礙(autistic spectrum disorder)中症狀較輕的一種。隨著原著小說成為全球暢銷書,它是否正確反映了自閉症的爭議也紛至沓來。作者哈登於2009年發表聲明,否認了克里斯多福和阿斯伯格症候群的關係,事實上,全書沒有任何一處提到了「阿斯伯格」或「自閉症」,唯一一處出現「阿斯伯格症候群」的地方,是在該書首版的封面推薦語裡。
「當描寫克里斯多福的時候,我其實列舉了一大堆從自己的親戚朋友那兒收集過來的、他們的信仰、習慣、怪癖和行為。當然對於那些西藍花和三文魚放在一起就不吃、或者無法和陌生人共用衛生間的人,我是不會透露他們的名字的。」哈登說道,「這恰恰證明了克里斯多福和我們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導致他遇到困難的怪癖的數量和組合與其他人不同而已。」
在接受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的採訪時,駐團導演金·皮爾斯(Kim Pearce)也表示,《深夜小狗離奇事件》實際上以一種微妙的方式,講述了一個關於尊重並理解精神多樣性的故事,它傳遞的是這樣的一個訊息:「如果有些人是以不同的方式理解世界的,也許我們這些和他們不同的人應該努力接納他們,為他們創造空間,而不是為他們製造障礙。」
在編劇西蒙·史蒂芬斯(Simon Stephens)看來,這個故事與這部話劇之所以能夠引起讀者和觀眾的強烈共鳴,是因為故事呈現的勇氣而非悲傷,「當我們讀到或看到那些勇敢者故事時,會意識到自己心中那份對於勇敢的渴望,從而喚起自己的勇氣。」
值得一提的是,看過現場版及NTLive演出的觀眾們不難發現,為了在舞臺布景和表演中體現克里斯多福理解世界方式的與眾不同,創作團隊可謂匠心獨運。表演空間被圈定在一個三面圍牆組成的黑色盒子中,牆和地板都是英國中學生再熟悉不過的坐標紙,網格的每個交叉點都是一枚LED燈,一共有829枚,能夠發出各種顏色的光或形成圖案。三面牆實際上是三塊漆黑的LED屏,用來顯示場景切換時所需的影像,底下放著白色的方形椅子,既是演員候場時的座位,也會在演出中被搬入表演區。三面牆上都有門,除了克里斯多福之外,另外9位演員從這裡進出,或直接從觀眾席中走出;牆上還有各種儲物箱暗門,供演員在表演時隨時抽出所需要的道具。
這個極簡的舞臺裝置實際上代表了克里斯多福精神世界的實體存在,當變幻的外部世界侵入男孩的內心世界,攪動他的心緒之時,網格顯現出飛舞的字母和數字,刺眼的高強度燈光伴隨著略帶焦灼感的音樂掃過觀眾席。而在敘事上,編劇西蒙非常尊重克里斯多福的性格與意願:原著是一個以克里斯多福本人的視角寫的故事,但他不喜歡表演,也不喜歡對他人「講故事」,因此劇中的旁白由克里斯多福的老師雪凡擔任,她既是故事的參與者,也是給觀眾講故事的人。
由朱莉·夏爾(Julie Hale)飾演的雪凡老師
大量高難度的肢體動作貫穿了全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之一是克里斯多福帶著寵物鼠託比獨自乘坐火車前往倫敦,在熙熙攘攘的帕丁頓火車站被海量信息包圍、被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前進的路人推搡的時刻。演員們的身體語言帶著一絲超現實的機械感,卻又無比準確地抓住了一個異於常人的男孩,在光怪陸離的大都市環境中陷入混亂的情緒。
從這個角度來說,話劇對情緒的鋪陳十分克制,並未刻意渲染悲傷,克里斯多福與外界接觸時的異常表現甚至屢屢引爆笑點(在首演中,他與牧師辯論為什麼天堂和上帝不存在的場景引發觀眾席爆笑)。這部劇還有著一個能夠將觀眾情緒推向最高點的結尾:克里斯多福解開了小狗威靈頓的死亡之謎,找到了媽媽,在最後時刻趕上了A-Level數學考試,並以A+的優異成績通過了考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克里斯多福抬起頭,微笑著問老師雪凡老師,「我一個人去了倫敦,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夠做任何事?」
他問了三遍,雪凡老師沒有回答。燈光暗下,全劇終。
這或許是一個讓人透過淚光露出微笑的結尾。我們所有人都不確定是不是能夠做到任何事啊,克里斯多福,但這不妨礙我們心懷希望。
「當我們讀到或看到那些勇敢的人們的故事時,會意識到自己心中那種對勇敢的渴望,並喚起自己的勇氣。」
界面文化:這部戲忠實地改編了馬克·哈登的同名暢銷小說。作為導演,你能否談談把這個故事搬上舞臺有哪些挑戰?
金·皮爾斯:改編《深夜小狗離奇事件》的一個特殊挑戰在於,這部小說是以第一人稱書寫的,通篇以克里斯多福的聲音來推進劇情,也就是說,馬克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讀者克里斯多福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這部劇的原導演瑪麗安尼·艾略特(Marianne Elliot)、舞臺設計邦尼·克裡斯蒂(Bunny Christie)、燈光設計保羅·康斯特布爾(Paule Constable)、音效設計伊恩·迪金森(Ian Dickinson)、錄像設計菲恩·羅斯(Finn Ross)、作曲阿里德安·薩頓(Adrian Sutton)和編劇西蒙·史蒂芬斯通力合作,找到了在舞臺上走進克里斯多福內心世界的方法。所以最主要的挑戰就是,如何在克里斯多福的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行為、情緒和物品之間建立聯繫。
另外一個問題是時間線的混亂,與之相應的挑戰是我們要如何在避免觀眾迷失故事主線的情況下,帶領他們進入克里斯多福的回憶與體驗。
界面文化:劇中加入了一個旁白,就是克里斯多福的老師雪凡。這是出於什麼考慮?
金·皮爾斯:把克里斯多福的老師當做旁白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克里斯多福喜歡寫作,但對他來說,站在別人面前講述自己的故事是不對的。他說過他不喜歡表演,不喜歡劇場,不在乎規則,因此克里斯多福不能是劇中的敘述者。
西蒙在這個問題上花了很多心思,他提出的解決方案,就是雪凡老師代替克里斯多福作為劇中的敘述者——她在讀克里斯多福的書。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第一,雪凡差不多和觀眾是處於同一立場的,當她打開這本書,開始讀「現在是午夜零點零七分」時,她是第一次讀這本書,就像觀眾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一樣,因此他們的經歷是實時共享的。劇中只有另外一個人也讀了這本書,那就是克里斯多福的爸爸。對他來說,成為故事的敘述者是件令人情緒激動的事,因為在很多時候他其實是故事的主角。另外一個讓雪凡適合做敘述者的原因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喜歡的老師,她是一個我們所有人都能產生共鳴的人物形象,因為她是一位很好的老師。
界面文化:舞臺被設計成了一個三面圍牆組成的黑色盒子,在劇中能夠形成許多炫目的視覺效果。使用視覺推動敘事的關鍵在於什麼?
金·皮爾斯:《離奇事件》中沒有什麼特別複雜的概念,我們喜歡運用簡單的概念來傳達精確的細節,所以視覺效果其實非常簡單。邦尼想要創造一個像克里斯多福的大腦一樣充滿了魔術、電流與科技感的環境,克里斯多福講故事所需的東西應該迅速出現,又迅速散去,他手頭擁有的應該只是他當下所需的東西。
黑盒子其實就象徵著克里斯多福的大腦。黑色的牆壁和地板上有白色的圖案,象徵的是英國A-Level數學考試中的坐標紙,這對克里斯多福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它為他的大腦賦予了形狀。所有直線交叉之處有一枚LED燈,舞臺上一共有892枚LED燈,它們可以單獨亮起,也可以形成圖案,這個靈感來自於電影《黑客帝國》,因為邦尼想要創造一個數字世界。
關於場景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無論我們是在英國巴斯市的喬治王時代風格的小型劇院,還是在文化廣場這樣的大型現代劇場,這個場景就像一艘宇宙飛船一樣停泊在舞臺上,引出故事。這也非常像克里斯多福的風格,因為他不喜歡劇院的規則,而是硬生生地強調著自己的存在感,你來這裡就是來見他的。觀眾席實際上也是場景的延伸,因為我們會把演員放在觀眾席中。所以整個劇場空間都成為了克里斯多福的思想,我們想用這種方式讓觀眾沉浸其中。
另外一點,黑色盒子實際上還是為了展示錄像投影,這是不同地點切換時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可以讓觀眾了解到克里斯多福是如何體驗這個世界的。
舞臺裝置象徵著克里斯多福的內心世界界面文化:我之前看了英國國家劇院現場(NTLive)的版本,在那個版本中觀眾是圍繞著舞臺坐的。是不是舞臺設計會根據劇場改變?
金·皮爾斯:NTLive的版本是《離奇事件》在英國國家劇院在科泰斯洛劇院的首演版本,那是一個高度靈活的劇場空間,《離奇事件》的首演可以說是個試驗。當時我們不知道這部戲能不能成功,因為《離奇事件》是當時英國家喻戶曉的暢銷書,來觀劇的觀眾可能會有自己的期待,瑪麗安尼非常擔心這種期待會影響觀眾的觀劇體驗,所以環繞式的觀眾座位是為了創造一種共享的、簡單的氛圍。隨著這部劇一炮而紅,鑑於倫敦西區沒有這樣靈活的劇場空間,我們必須改成鏡框式的舞臺呈現方式。不過舞臺設計師邦尼實際上更喜歡如今這個全球巡演的版本,因為她有更多的空間來深入設計。
《離奇事件》很有意思的一點是,無論是在圓形劇場、學校(我們曾經在學校裡演過這部戲,完全不用任何高科技設備)還是科技感更濃的百老匯演出,故事敘述的方式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它對觀眾的衝擊也是一模一樣的。這是因為《離奇事件》不是一個關於奇妙舞臺的故事,任何演出都可以有視覺盛宴,這是一個舞臺上演員如何與技術互動的故事,二者相輔相成。
界面文化:根據原著的說法,克里斯多福是「一個有行為障礙的數學家」。為了塑造一個有說服力的角色,這對演員本身提出了怎樣的要求?
金·皮爾斯:演員的目的是忠實呈現克里斯多福·。劇本給出的指示非常精確,它告訴了你所有克里斯多福·布恩的特點:他不喜歡被人觸摸,不喜歡吵鬧,非常喜歡動物。文本中有許多提示,你已經可以完整地了解這個男孩了。因此我們對演員的要求就是遵守這些規則,不要做其他改動。我們不需要什麼特別的聲音、特別的體型,我們也不會去特別要求身體語言,而是讓角色從文本中走出來。
當然我們也做了大量的研究。我們觀看了很多紀錄片,去學校拜訪了有自閉症傾向的孩子,但這些只構成這部戲的背景。因為克里斯多福是一個獨特的個體,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當他看到那隻狗死了的時候,他立刻決定要找到殺死它的人。演這個角色的關鍵在於跟準目標,用行動達到目標,角色就能出來。
界面文化:但我注意到他的表演中有許多舞蹈的成分,其中有些部分還挺難的。
金·皮爾斯:當然。劇中的編舞由倫敦肢體劇公司Frantic Assembly創作,他們在這部劇製作的早期就介入了。因為當時的導演瑪麗安尼很快就發現,很多克里斯多福生活中的情緒、想法、事件是無法言說的。Frantic Assembly的藝術宣言就是行動勝過語言——當然,有些時候語言勝過行動,你要做的是找到哪些場景適合行動、哪些場景適合語言——他們創作了克里斯多福的人生體驗中無法用語言表述的部分。
比如說,劇中有一個情節是克里斯多福的爸爸教訓他,制止他調查事件和向他人提問,限制了他的雄心壯志。為了逃避爸爸的壓迫行為,他開始思考宇宙。宇宙和天文學令他充滿喜悅,我們看到克里斯多福笑了,變得很開心,但因為他在劇場環境中,他無法用言語表達這種喜悅,我們就讓肢體劇公司設計了一個動作,讓他飛了起來,這也是讓觀眾走進克里斯多福內心的一個動作。我們看到當克里斯多福思考宇宙的時候,他能夠清楚地想像自己在宇宙空間中飛翔的樣子。這對這部戲很重要。
克里斯多福想像自己在宇宙中飛行的場景當克里斯多福抵達倫敦帕丁頓火車站的時候,他發現這個環境非常壓迫,因為他沒法從背景信息中提煉出重要信息,這讓他的大腦出了點故障,信息過載。那些讓克里斯多福頭腳顛倒、翻滾、在牆上行走的舞蹈動作,實際上就是在反映他的無措感。這也是一種讓觀眾走進他內心的方式。
界面文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本原著小說被認為是一個關於阿斯伯格症候群的故事,但在2009年哈登否認了小說主角和阿斯伯格症候群之間的關係。如今這部戲正在呈現這個也許並沒有真實反映自閉症的故事,你是否認為流行文化實際上是在浪漫化阿斯伯格群體?
金·皮爾斯: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和許多阿斯伯格群體成員有過非常有趣的對話。我進入《離奇事件》劇組已經四年了,在此期間,我們獲得過非常積極的反應,比如說在新加坡演出時,一些患有自閉症的年輕人在問答環節感謝我們,說這是第一次可以告訴父母他們是如何體驗世界的。但相反的反應也有,在墨爾本,一些二十多歲的自閉症藝術家、戲劇人員質疑了這部劇對自閉症的表現方式。一個「浪漫化自閉症」的觀點認為,克里斯多福也許有行為障礙,但因為他出眾的數學才華得到了救贖。但實際上許多處於自閉症光譜下的人就是普通人,他們也許有一定成就,但和普通人並無二異,我們不會認為他們天賦異稟。我認為這是劇本呈現的一個可能存在的問題。
我覺得馬克也很為難。「阿斯伯格」這個詞唯一一次出現就是小說初版的封底上,而這是出版社的決定,不是小說家本人的。馬克住在牛津,他有很多數學家朋友,希望寫一寫他朋友的故事。他不是醫生,也沒有興趣診斷他朋友是不是有自閉症傾向。他愛他的朋友,只是想要在故事中展現他們是如何看待世界的,因為他覺得這很酷。在寫這本小說時,他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場景就是一隻狗被一支花園鐵叉殺死的畫面,他覺得這個畫面非常有趣,從這裡出發,他創作了一部非常獨特的小說。它更多是為了告訴我們一些看待世界的別樣方式,而不是告訴人們什麼是自閉症。因此《離奇事件》事關如何觀察世界,事關個體,而不是對某個群體的概括。
一個很有趣的事是,一些被診斷出自閉症傾向的戲劇人員告訴我,自從這部戲2012年上演以來,自閉症戲劇工作者在這6年時間裡越來越多了。所以我認為,我們能看到許多關於精神多樣性(neuro-diversity)的新故事、新表述。《離奇事件》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展示了這個男孩的內心體驗,這為精神多樣性的故事拓了荒。當然,它背後的訊息也是非常強大的:如果有些人是以不同的方式理解世界的,也許我們這些和他們不同的人應該努力接納他們,為他們創造空間,而不是為他們製造障礙。總的來說,《離奇事件》的確有其複雜性,但它也推動了這些問題的討論。
「《離奇事件》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展示了這個男孩的內心體驗,這為精神多樣性的故事拓了荒。」界面文化:人們為什麼喜歡克里斯多福這個角色呢,僅僅是因為他有才華嗎?
金·皮爾斯:我不這麼認為。他沒有聰明到讓人們望塵莫及的地步,他只是對數學很有激情而已。這個故事更多事關他的激情和專注而非他的聰明才智,我認為這個角色討喜的一面在於他的堅韌不拔,他有突破障礙的決心,即便只是諸如如何乘坐火車或發現父母的真相這樣的簡單任務。我認為是這一點讓人們愛上這個角色。我們沒有看到他解出了費馬大定理,不是嗎?我們看到的是他解出了一道A-Level的標準數學題,所以他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不是下一個愛因斯坦。我個人很喜歡這個角色,雖然我自己不是天才,但我參加了A-Level科學考試,而且樂在其中。雖然我永遠都不可能贏得奧數獎牌,但我欣賞他書呆子的一面。我認為即使是在《大爆炸理論》(註:美劇The Big Bang Theory)獲得極大成功的現在,人們還是會欺負那些對科學理論充滿熱情的書呆子。對我來說,克里斯多福為我們所有人起到了一個示範作用。
這不是一個很大的爭議,而是一種良性的辯論。我認為圍繞《離奇事件》展開的許多辯論是針對這個故事的歪曲理解,那只是一種過於簡單粗暴的營銷語言,讓人們誤以為這是一個關於自閉症的故事。如果你讀過原著,你會知道自閉症這個詞從未出現過。克里斯多福的行為方式能夠引起人們的廣泛共鳴,無論他們是否被診斷為自閉。
自《離奇事件》於2003年出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5年。在此期間,「阿斯伯格」在英國已經已不被當做一種診斷用語了,因為圍繞漢斯·阿斯伯格的著作出現了許多爭議。如今醫學上對自閉的診斷更多認為它是一種光譜。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馬克在2003年發表這部小說時是超越他的時代的,因為他沒有給人們貼上標籤,用一種最無趣的方式評價別人,他做的只是找到塑造一個個體的心靈特徵。
我們越來越了解到,自閉症的類型就和人的類型一樣多,因為每一個大腦都是用一種不同的方式思考世界的,《離奇事件》幫助了我們了解這一點。我認為《離奇事件》的講述應該繼續,因為這對觀眾施加了奇妙的影響,創造了許多非常有益的對話。對我來說,我已經準備好觀看更多和自閉症有關的故事了,我想看到自閉症女孩的故事,現在這樣的故事還非常罕見,我還想看到自閉症青少年的戀愛故事。當我們講述這些話題的時候,精神多樣性這個詞這比臨床醫學意義的標籤更有用。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撰文:林子人,編輯:黃月,傅適野,未經「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