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對話》在德國時間17日晚,得到今年德國柏林影展泰迪熊獎最佳紀錄片獎。《日常對話》在柏林影展有四場放映,每一場票都早早的售罄。甚至都有觀眾想買掛票進場觀看,可惜柏林電影節不是德雲社,人家不賣掛票。
泰迪熊獎是德國柏林影展在1987年時為了表彰以同志為主題的電影而設立的獎項,是同志電影的最高榮譽。每年會從入選柏林影展的電影中,挑選得獎的作品,今年頒發最佳劇情片獎、評審團特別獎以及最佳紀錄片獎。
1998年,關錦鵬導演的《愈快樂愈墮落》是第一部獲得此獎的華語電影。第一部獲得泰迪熊獎的臺灣電影是2007年梁洛施、楊丞琳主演的《刺青》。
導演黃惠偵領獎時說:「從來沒想過電影會帶我走到這麼遠的地方!我們來自臺灣,一個很小但很美麗的小島,今年我們很有可能會成第一個通過同志婚姻的亞洲地區,謝謝泰迪熊獎把這個獎給了我們,這個獎是屬於臺灣所有為了婚姻平權努力的朋友們最好的禮物!」。
《日常對話》是38歲的導演黃惠偵與她的同性戀母親的家庭故事,2016年初曾經剪輯成片長1小時的短版紀錄片《我和我的T媽媽》,後來重新剪輯成88分鐘的長版。去年曾獲得金馬影展觀眾票選最佳紀錄片。監製侯孝賢看了電影之後說:「這部一定要上院線」。
這部紀錄片極度溫暖而且真摯,導演深入觀察了她年輕時就被迫嫁給一個暴力的丈夫,並有了兩個女兒的同志母親。通過攝影,黃惠偵得以進入母親的內心世界,讓她們可以一起將過去逐漸放下,與自己和解。
《日常對話》像是一場女兒對母親的漫長告白,透過日常生活的影像和訪談細細的傾訴。黃惠偵從小覺得母親老愛往外跑,只喜歡跟女朋友相處,回到家面對女兒卻非常冷漠。透過鏡頭,她向母親提出心中的疑惑,也才逐漸了解母親背負著的故事。
下面是去年金馬影展上,《日常對話》製作團隊的現場交流實錄:
以下是道哥在網絡上搜集黃導演對影片的自述:
最早開始想要拍攝母親的故事是1998年,我那時候二十歲,還在做牽亡(臺灣當地在葬禮上為了紀念亡靈而舉行的儀式)的工作。有一個紀錄片導演來拍我和我妹妹,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電視臺做節目的攝影機、知道有一種電影類型叫做紀錄片,那時候就開始想拍我們家的故事。於是先存錢買了一臺攝影機,然後在小區大學學基本的技術,片中畫面比例比較小的就是1998年左右的素材。因為我的母親從1998年就開始被拍攝,拍日常生活時她根本不在意攝影機的存在,比較難的是要她坐下來訪談的時候,因為她不是一個善於用語言表達情感的人,而且那些過去都是她不想提的。
大家都以為拿著攝影機就會在人和人之間產生隔閡,可是其實我一開始就期待攝影機可以把我和母親的距離拉近,因為沒有攝影機的話我根本沒有接近母親的機會。
我的女兒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是跟著我們拍片,拍我們家的電影對她來說是一件有趣的事。她現在很愛拍照,像片尾看到的一樣,會拿著小小玩具攝影機學我做的事,一開始拍我、訪問我,後來去拍阿嬤,問阿嬤「你愛不愛我?」。片尾其實就是整部電影要說的事情:作為人,對於愛的追尋和質問,是與生俱有的。
這是一場我要和我媽媽告白的一場戲,擔心我們可能都會不自在,所以架了三臺攝影機,一臺對著我媽媽、一臺對著我、一臺可以看到整個景,然後攝影師就出去了。
拍了三個小時,剪掉了蠻多部分。其實那三個多小時裡沉默的時間很長,因為我們的溝通很笨拙,對最親近的人什麼都講不好,也什麼都不敢講。有人問我們最後是怎麼結束這場戲的,其實拍到最後是我情緒崩潰了,跟我媽說你先走。不然我們還會一直坐在那裡,即便只是沉默掉著眼淚。她離開之後我就趴在桌上一直哭,直到攝影師上來把攝影機關掉。
錄像記錄下來的好處是,重新看的時候會有比較抽離的態度,因為當天對話時,我的理解不見得是正確的。
拍片目的很明確,就是想改變我和媽媽的關係,結果我看到我們的關係往很正面的方向發展。當我把我們的人生拍成紀錄片的時候,然後把影片放在金馬影廳跟觀眾一起看,突然可以隔著一點距離看到我們這對母女,她才真正理解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們互動為什麼是這個方式。我媽媽平常是情緒起伏比較大的人,看完影片情緒突然變得很穩定,開心了一整個月,我很高興看到她收到我要傳達給她的訊息。
媽媽的前女友大部分住我們家附近,找到她們並不難,這些阿姨們答應的理由不一而足。我媽媽現任女友很愛講話,之前那任很想被訪談,沒訪談前我們在家裡附近巧遇都覺得很不好意思。有些則是帶著想找人抱怨的心情來的。這些生活在比較底層的媽媽們反而沒有所謂中產階級可能比較拘謹愛面子的心情,他們很理解人生都是這麼回事,很辛苦的人生也是很值得與人分享的。
我的製片那時候從美國剛回來臺灣,就是想幫臺灣導演們,她在工作坊當講師時,我是學員。幫我們配樂的林強二十年前是當紅歌手的時候,有一次我做牽亡工作的時候,他來給亡者上香。後來我們在釜山的臺灣之夜遇到,我跟他提起這件事,他也多問了一些我紀錄片的內容,說要幫我們配樂,費用不用擔心。跟侯孝賢導演認識是通過社運,因為我拍電影之前的正業本來是做社會運動,他膽子很大,幫一個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拍的電影做監製,當時NHK想投資就用侯導的公司名義與NHK籤約,後來找資金也比較方便。拍這部片一路真的有很多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