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展閱讀:雅昌藝術網關於「以冒用'雅昌'名義騙取藝術品等犯罪行為」的聲明
單霽翔
作為一名普通觀眾,第一次感受故宮到的變化,是七年前進故宮,終於不用排隊一個小時買票了,午門外曾經雜亂的20塊錢一張票的「太監展、宮女展、刑具展」消失了,變成了一排售票窗口和遊客服務中心。
後來,在故宮逛累了,長廊上有了椅子可以休息,故宮的廁所不用排隊了,工作人員指引我到新開放的線路參觀;再到後來,我們看到了雪中的故宮有多美,知道了雍正皇帝有多萌,感受到千年的文物有多時尚,更多年輕人愛上了故宮。
再後來,故宮的每一個變化,都已經成為常態。
謝謝你!單院長。
「愛上這座城」系列 攝影師:朱楷(來源於故宮博物院)
作為一名藝術從業者,趕上2015年「石渠寶笈特展」的排隊觀展。
後來,從武英殿到文華殿,從趙孟、千裡江山圖,再到四僧、四王書畫展、五大名窯瓷器展,每一場故宮精心策劃的文物展覽從未落下。
後來,看到了故宮博物院180萬件文物總目的線上公開,為文物研究、藝術史研究與學習提供了巨大便利。
同時,博物館展覽突破博物館舊有的「掛畫」模式,為觀眾提供一個既優雅又貼合古代藝術家精神氣質的參觀氛圍。故宮和故宮人的工作方法,正在影響著全國的兄弟博物館。
謝謝你!單院長。
單霽翔陪新任院長王旭東參觀故宮
四僧書畫特展中的「禪房」 圖片來自《宮》
在故宮博物院600歲生日即將到來之際,單霽翔這位65歲的網紅故宮「守門人」正式卸任。
「我退休以後,想來故宮當一名志願者,希望面試的時候手下留情。」依然像往日一樣,保持著段子手的風趣,向媒體朋友們回應自己的最新狀態:「光榮退休,期待已久,但每天還會在故宮博物院走走,看看門。」
單霽翔講故宮
7年來,作為故宮博物院的代言人,單霽翔的一雙布鞋不僅推開了故宮博物院的9000多間房門,還走遍了全國甚至世界各地,演講數千場。為了呈現故宮博物院的最新面貌,上百頁的ppt每次都是單霽翔提前自己完成。每次一個小時的演講,單霽翔都少不了幽默風趣,卻也而不失專業與思考,最終總是以一句「把壯美的紫禁城完整地交給下一個六百年」作為結尾,這是單霽翔對這一屆故宮人的期待,也是對自己的期待。
來自四合院的單霽翔
「我出生在瀋陽,但是出生僅3個月就被父母抱著來到了北京,一住就是60多年,我自認為是真正的北京人,但是從小到老,填寫各類表格時,無論是籍貫一欄,還是出生地一欄,都不能填『北京』。」單霽翔總喜歡跟人分享他對老北京的記憶和四合院的成長經歷,他在四合院裡尚學會了走路、說話、長大,後來的工作也多和此相關。
其實,任故宮博物院院長之前,單霽翔從事的工作大多關於歷史性城市與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規劃的研究。
例如,他主持過「北京舊城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保護規劃」、「北京皇城保護規劃」 「故宮筒子河保護整治」、「圓明園遺址保護整治」、「明北京城牆遺址保護整治」等項目,都是北京歷史文化保護的重點項目。
單霽翔在故宮
2012年,單霽翔臨危受命,從國家文物局來到故宮博物院。彼時,故宮先後因為失竊、別字、建會所、文物損壞等「十重門」而備受爭議。因為自己數十年的工作都與建築相關,跟隨的恩師吳良鏞先生也是建築專家,接到任命的單霽翔對於故宮的最大印象就是「17萬平方米的最大木結構建築群」。
從接掌故宮博物院開始,每個工作日,單霽翔都會帶著他的秘書,對故宮進行例行巡檢。他們從位於神武門西邊的院長辦公室出門向西,沿紅牆逆時針行走一圈,大約4公裡,用時1小時。逐一拜訪曾在故宮工作過的老院長、老專家。他才開始真正了解這座博物館,以及存在的問題:故宮館址宏大,但70%的區域豎起了「非開放區,觀眾止步」的牌子;故宮藏品多,但「90%的藏品都沉睡在庫房裡,誰都看不見」;故宮觀眾多,但80%的觀眾進了故宮就看看皇帝上朝、睡覺、結婚的地方。
關於故宮的改革,就從這一年開始
首先從「門面」開始,於是才有了開頭我們提到的售票窗口的改革,以及500多處標識牌的設立、廁所改造和1400多把實木休息座椅的增設。
故宮博物院各處增加的實木座椅,以供觀眾休息
每一個改變都是對觀眾的觀察和對細節的設計,例如工作人員發現在故宮洗手間排隊比較多的總是女洗手間。「大數據告訴我們,女廁是男廁的2.6倍時,是較為均衡的比例。我們按照這個比例增加了很多女士專用衛生間,甚至把職工食堂也改造成了衛生間。」從此,故宮的洗手間排長隊也成了歷史。
2017年,故宮實現全網購票
當然,改革並非僅僅是基礎設施,還包括大量文物藏品的維護、庫房改造、安防系統的更新等,但是,錢從哪裡來?「故宮淡季40元,旺季60元,但我們決議從不漲價。有一次我到甘肅省博物館做調研,看到一些學生很認真地在抄解說詞,我很感動,後來在聊天中才知道他們是旅遊專業大三的學生,為節省35元的門票,趁著活動才第一次走進來參觀。這件事讓我們決定故宮不可以漲價,因為被擋住的一定是最需要博物館的學生們。」
單霽翔曾經半開玩笑的說,如果有領導來故宮參觀,自己都要向領導匯報故宮不好的方面,急需保護的文物,亟待修繕的建築和需要改造的庫房。
2013年4月,「平安故宮」工程獲得國務院批准通過正式啟動,工程將持續至2020年。包括七項重點工作:故宮博物院北院區建設;地下文物庫房改造;基礎設施改造;世界文化遺產監測;故宮安全防範新系統建設;院藏文物防震;院藏文物搶救性科技修復保護。
直到2018年,故宮博物院北院區項目開工,地下文物庫房改造項目動工;文化遺產保護管理繼續優化,養心殿研究性保護項目完成工匠選拔、培訓工作,正式開工,階段性成果展出。
故宮線上公布186萬件藏品總目
這其中也包括186萬餘件文物藏品的保管與維護,故宮文物數量約佔中國總文物的六分之一。
2014年,單霽翔向公眾公開故宮博物院「家底」——在冊文物1807558件(套),珍貴藏品168萬件,佔全國博物館系統401萬件珍貴文物的42%,故宮也因此成為國內第一個實現全部藏品總目向公眾公開的博物館。截止2016年底,這一數字上升至1862690件(珍貴文物1683336件,一般文物163969件,標本15385件)。
此外,「得益於先後進行的七年文物清理及三年藏品普查清理工作,以及持續不斷的文物藏品修復保養工作,故宮博物院展出文物展出比率兩年內將遠遠突破目前的2%。」 關於文物安全,單霽翔同樣作為重中之重來看待。
但是,對於現有故宮建築展出空間和條件的限制,每年展出文物約3萬件,尤其是大量大型珍貴文物,無法全面向社會公眾展示故宮博物院珍貴文物的整體面貌。同時,由於受到文物建築特性的限制,眾多文物藏品得不到及時的保養和修復。因此,尋求新的發展空間,成為故宮博物院不可迴避的責任和使命。
故宮北院區設計效果圖
於是,作為「平安故宮」工程中建設規模最大,投資數量最多的新建項目,故宮博物院北院區項目歷經多年的論證、籌備,也終於在2018年10月份開始動工。數年之後,在北京海澱北部的西北旺鎮,將會新增一座10萬平方米的新博物館,那就是故宮博物院北院區。「屆時,北院區展出文物將是當下故宮文物展出數量的數倍,並組成主題鮮明的系列展覽,不斷呈獻精品陳列。」
禁菸,是單霽翔對故宮建築與文物保護的又一舉措。2013年5月18日,國際博物館日當天單霽翔宣布:故宮禁菸。禁火的第一天,故宮共截下了8000多個打火機。
那段時間,單霽翔不斷向媒體呼籲故宮禁菸的舉措,並經常跑到遊客扎堆吸菸的故宮角落裡遊說。後來,有了媒體報導單霽翔巡檢故宮時撿菸頭的習慣,也是他身體力行的結果,看到地上或磚石縫裡有香菸頭,會自然地彎腰撿起,攥在手裡。他撿菸頭,在故宮裡是出了名的。
據統計,2013年一年,單霽翔在開放區撿了大約1000個菸頭。他說:「有時候,觀眾看到菸頭,就不自覺也點上一根,但紫禁城最怕的就是火。」
而在故宮的工作人員,也完全不敢抽。一位故宮老菸民曾細數院長「罪狀」:一個人吸菸,全部門扣獎金。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裡也有一段:一位文物修復師犯菸癮,一邊抱怨著「也不讓我抽根煙」,一邊認命地騎車,越過重重宮牆,到宮外冒兩口。
近兩年,當被媒體再次問及撿菸頭的習慣時,單霽翔說:「現在故宮已經沒有菸頭可以讓我撿了。」
愛上這座城系列 攝影師:朱楷(來源於故宮博物院)
2014年,是故宮的關鍵轉折點
這一年,故宮開放面積首次過半,達到52%。2017年,開放面積達到76%,「南大庫」開放後,達到80%。2018年,故宮接待觀眾達到創紀錄的1754萬人次,超過排在第二位的法國羅浮宮700多萬人次,故宮開放面積由2014年的52%,達到現今的80%以上,過往「遊客止步」的區域正變成展區、展館。
之前的觀眾來到故宮,80%的人進去都會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方向感極強。「大家都知道皇帝坐在哪,再往前走看皇帝躺在哪,再看看皇帝的御花園就走出去了。太多的人不知道或者沒有機會看兩邊的展覽。」
為慶祝建院90周年,故宮舉辦「石渠寶笈」特展
隨著故宮對庫房文物的展示,觀眾的參觀路線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是2015年,為慶祝建院90周年,故宮特意推出石渠寶笈特展,《清明上河圖》《伯遠帖》《遊春圖》《聽琴圖》《洛神賦圖》等283件珍貴書畫藏品首次集中展出。大批觀眾前來看展,並引發了一個新名詞「故宮跑」。當時許多去故宮排隊的人,已不再是看皇帝住的地方,而是第一時間跑去看畫,甚至排六七個小時的隊也在所不惜。
展覽最後一天,當天下午3點,離故宮閉館還有兩小時,武英殿外依然排著長隊。天色漸暗,排隊人群開始騷動,有人問:「院長咱們今天幾點關門?能不能晚一點關?」 單霽翔很感動,「今天最後一個觀眾看完以後我們才關門!」
晚上8點多,單院長去看望觀眾,問:「還在堅持,累不累啊?」觀眾說:「累也要堅持,就是故宮晚上沒有賣水的了,口渴。」單霽翔趕忙讓工作人員燒水,並把2500杯茶給觀眾遞了過去。」
到了夜裡12點多鐘,觀眾還在排隊,單霽翔又來了。「大家都喝到水了吧?」「不渴了,餓了。」 單霽翔趕緊讓工作人員開車到附近轉,並把院裡的庫存都翻出來,一共湊了800盒方便麵。「我現在終於敢說了,當時我們只有800盒方便麵。後來我才知道故宮是全世界唯一一家發方便麵的博物館。」 這一晚,單霽翔和上百名員工一起加班到次日凌晨。凌晨3:45,最後一位觀眾看完展覽,合了影,高高興興地離去了。當時東方漸曉。
也是從那會兒起,故宮展廳裡,不準拍照的牌子被他改成不許使用閃光燈。他說:「能進來看展覽,都是我們的義務宣傳員,照片發到微博上、朋友圈,讓更多人看到我們優秀的文化。」
石渠寶笈特展兩個展期共接待觀眾約17萬人次,是2015年中國最受矚目的文化事件。此後,單霽翔又提出「意見」,故宮辦好展覽必須常態化,「不能抽風似的,今年辦一個,過兩年不辦了」。
趙孟書畫特展展覽現場
接下來幾年,千裡江山——歷代青綠山水畫特展、趙孟書畫特展、四僧書畫特展、四王書畫特展等展覽持續舉辦,故宮書畫館也從武英殿搬到文華殿。2020年9月,「《清明上河圖》與歷代風俗畫」展將在午門正殿及東西雁翅樓展廳舉辦,《清明上河圖》又可以與大家見面了。
一年賣出15億,故宮文創是又一個不得不說的話題
「但我們心裡清楚,辦再多展覽,開放再多區域,能夠來到故宮的人仍是全世界很少的一部分人。」單霽翔說,如何讓更多人有渠道接觸故宮,只有通過網際網路。
通過積極擁抱網際網路,2017年,故宮網站訪問量達到8.91億。故宮還把186萬多件藏品的全部信息放到網上,觀眾可以查詢任何一件藏品的信息。
此外,故宮還開發了一系列「萌萌噠」的文創產品。據統計,至2017年年底,故宮的文創產品數量已高達1萬種,所創的產品收入亦有15億元之多。
但其實在2012年,故宮還沒有文創店的概念,當時御花園裡的商店,賣的都是些鑰匙扣、零食、雪糕、礦泉水等和文創沒任何關係的產品。也是從七八年前起,故宮開始規劃和構建自己的「文創版圖」。
2014年,故宮發布了包括朝珠耳機、「朕就是這樣漢子」摺扇等在內的一系列故宮文創產品,並迅速在網上走紅。素以嚴肅示人的故宮博物院,第一次有了「萌萌噠」的感覺。2015年,故宮淘寶又在官方微博發布《夠了!朕想靜靜》的文章,以極具幽默調侃的語氣介紹了 「一個悲傷逆流成河的運氣不太好的皇帝的故事」。
從此,「雍正賣萌圖」、朝珠耳機、故宮口紅等「爆款」不斷刷屏,故宮IP也成為了世界級的「網紅IP」。
面對如此爆紅的故宮文創,單霽翔傲嬌地擺擺手,「別買我們的行李牌,太漂亮了,用一次準丟。」
被瘋狂轉載;朝珠耳機等近萬種文創產品誕生;《胤禛美人圖》《韓熙載夜宴圖》《每日故宮》等APP,下載量嗖嗖直升。網友大呼:「能有這樣盡職盡責宣傳中國文化的人真是好!」
2018年4月27日,GMIC北京2018大會——AI產業化領軍者峰會上,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做壓軸演講,並立下flag:將盡己所能,讓傳統文化走進百姓生活,活在當下,把一個完整的紫禁城交給下一個600年。
短短一天,「故宮院長單霽翔退休」話題上了微博熱搜,在短短2個小時,閱讀量達到7000萬,討論數超過2萬;截止21:45,閱讀數達到了1.5億,討論數達到了3.7萬條。
單霽翔留下的故宮,是個網紅故宮,連最後的卸任又讓故宮紅了一把。每年超過15億的文創產品,口紅賣到斷貨; "我在故宮修文物」全網播放量9782.7萬,豆瓣評分9.4分;"國家寶藏」讓國寶真正活了起來……
宮貓記·尋花入扇·桃花
參加《魯豫有約》時,魯豫問單霽翔當故宮博物院院長是不是戰戰兢兢,單霽翔嚴重同意的同時還是補了一句:如履薄冰。
單霽翔總喜歡在公開場合表達對於前任院長、現故宮學院院長鄭欣淼院長的尊敬,談到鄭院長任院長期間首次將180萬件文物藏品盤點清楚。「我們每一任院長其實都很辛苦,他們擔驚受怕、殫精竭慮地來保護這些文物,但是每一任院長都沒有好下場,比如我們第一任院長易培基先生當時含冤去世,我的前任院長鄭欣淼院長做了大量工作,他七年前由於進了一個小偷,結果他就不幹了,叫我來了。」單霽翔說,「所以這是一個高風險崗位,有今天沒明天。」
只有每天回到家、吃完飯,然後沏一杯茶,打開檯燈看書,寫東西,才是一天最靜的時候,一天的全部疲勞也才無法抵抗地襲來。「一般我就是睡覺,躺床上從來五分鐘之內睡著。一年可能做不了一次夢,一年也失眠不了一次。」
一年前,在接受陳魯豫的採訪時,單霽翔感慨。在故宮7年,他還沒有熬成「單老」——那是對已故的故宮前輩單士元的尊稱——只是熬成了「老單」。他說自己這輩子不想離開故宮了,從院長的位置退下來後,他可以去故宮研究院搞搞研究,要是能考上志願者,也願意當個志願者。他始終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故宮成為「來了不想走,走了還想來」的文化空間。
謝謝你,單院長!願退休後的日子一切順遂,當然,也希望能在故宮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