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im
山雨欲來風滿樓,樹大招風易成空。
在地緣政治敏感的當下,海外版的抖音—「TikTok」近期四處受挫,先是遭到了印度封殺,又被美國、澳洲等國考慮限制TikTok的應用。一時間,曾風靡全球的TikTok遭遇了中國網際網路出海以來最嚴峻的圍困。
儘管TikTok早早劃分了與字節跳動的界限,甚至聘請了迪士尼的前高管作為TikTok的CEO,將數據存在中國大陸之外。然而,海外的監管方似乎不管TikTok這一身洋裝多麼精緻,就因為TikTok的中國基因,便將監控用戶、操縱輿論、間諜行為等大黑鍋甩在TikTok身上,並紛紛打出了禁用和限制的圍剿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只要TikTok背後還有個中國股東,海外監管方總能找到限制和打壓的藉口。
身份帶來的重重圍困,TikTok如何破陣突圍?
人類的悲喜或並不相通,對歡愉的渴求卻非常相同。
出生在中國的抖音短視頻,憑藉國內數據紅利和算法能力,早已深諳如何滿足用戶短暫歡愉。2017年底,抖音國際版TikTok上線,隨後,字節跳動收購視頻平臺Musical.ly與TikTok合併,共同開始出海徵程。一時間,各國小姐姐、唱跳Rap、萌貓萌狗的短視頻如病毒般佔據了海外用戶的屏幕和時間。
僅上線一年,TikTok在全球有了8億次的下載量,而到2020年一季度,TikTok下載量達到3.15億次,力壓Youtube和Instagram,全球無數的青少年沉迷於此。或許,TikTok是中國近幾百年來,向外輸出成癮性最強的產品。
在疫情期間,不僅中國實行了嚴格的封閉隔離,海外也實施了一定的社交隔離。宅家無聊者,只能刷手機解乏,短短15秒的短視頻,讓無數的海外青年忘卻了眼下的煩惱,將沉悶的生活切割成屏幕前的一段段的歡愉。
根據美國調查數據,18歲以上用戶的每月使用TikTok的時長達到858分鐘,TikTok的風靡,似乎絲毫不亞於國內的孿生兄弟抖音。
與遊戲和通訊軟體不同,TikTok的最大特點具有媒體屬性。雖然TikTok本身並不是產出內容的主體,但卻掌握了用戶看到什麼、不看到什麼的權利。在信息爆炸而多元的當下,只要平臺方有意建立信息繭房,足以通過影響用戶獲取的信息,進而影響用戶的心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成功的TikTok的三宗罪是:1)巨大的裝機量;2)滲透年輕人群;3)媒體屬性極強。
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
更何況在大選在即,政治鬥爭掛帥,陰謀論反智橫行的時刻,一個來自異國的龐然大物在國民間如此流行,毫無疑問是完美的轉移矛盾的「邪惡對象」。
因此,TikTok面臨了中國網際網路企業出海後最嚴峻的挑戰。
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TikTok的成長可謂一路艱辛。從2019年開始,《衛報》、《華盛頓郵報》便開始圍繞TikTok的媒體屬性進行攻擊。《衛報》稱,通過一份抖音內部的工作指引指出,TikTok屏蔽了帶有政治色彩的敏感詞和內容,這似乎和西方所謂的「新聞獨立性」有所違背。
文人相輕,同行相忌。看到來自中國的社交應用在自家地盤如此火爆,資本主義的媒體們自然不答應了。《衛報》和《華盛頓郵報》的打響了圍剿TikTok的第一槍,隨後,參議員盧比奧寫下一封大字報,炮轟TikTok的內容審查威脅到了美國,將這場鬧劇拔高到政治層面。
隨後,「間諜軟體」、「監控用戶」的各種指控開始湧現,對TikTok的圍剿封殺也隨之開始。亞馬遜、富國銀行等企業要求員工卸載TikTok,澳洲、美國政府也開始計劃限制TikTok在該國內應用。而近期與中國關係微妙的印度,也從六月開始全面禁止了TikTok等中國軟體的應用。
委屈巴巴的TikTok,甚至在澳大利亞的報紙刊文控訴,不想讓自己成為「足球」被踢來踢去。
畢竟,能把字節系帶到這個體量,張老闆肯定是有智慧的,風向的變化已經早已察覺,在國際化的進程中是極為徹底的,在字節跳動的六周年年會上,張一鳴提出了他對於國際化的態度:
「全球化相當於換軌道,我們要修整汽車,而且還不能停下來調整,我們不能減速,必須同時往前走。」
TikTok的國際化是徹底的國際化,其官網顯示,其已在41個國家設立了不同規模的辦公地。在歐洲,除倫敦以外,TikTok在巴黎、柏林和都柏林也設有辦公地。TikTok未披露公司的具體員工人數,但LinkedIn上顯示,TikTok在全球招聘2948名員工。字節跳動方面也宣布在全球範圍招聘了1萬名員工,並計劃今年再招3萬名員工。
職場社交平臺LinkedIn顯示,TikTok正從谷歌和Facebook等公司高薪挖員工。去年12月份,谷歌元老Theo Bertram離職,加入TikTok擔任歐洲政府關係與公共政策總監;去年3月,Ross Baron辭去Facebook招聘總監職位,擔任TikTok西歐地區招聘負責人。
最為重磅的是,5月中旬,字節跳動官宣前迪士尼高管凱文·梅耶爾(Kevin Mayer)入職字節跳動,擔任字節跳動營運長兼TikTok全球執行長,負責TikTok、Helo、音樂、遊戲等業務,同時負責字節跳動全球職能部門(不含中國),包括企業發展、銷售、市場、公共事務、安全、法務等。原TikTok總裁朱駿將轉任字節跳動產品與戰略副總裁,負責公司戰略和產品設計。與此同時,TikTok全球各國家和地區現負責人當前職位不變,將繼續履行原有職責,向凱文·梅耶爾匯報。
凱文·梅耶爾是迪士尼公司最炙手可熱的高管。1993年加入迪士尼卻在2000年離開,幾經輾轉,2005年重新回到迪士尼管理層,並於2018-2020年期間擔任迪士尼的DTC營銷及國際部門總監(Chairman of Direct-to-Consumer & International division)。
除了主導Disney+的首發,凱文.梅耶爾在流媒體領域,曾推廣擁有3000萬訂閱用戶、在北美市場能夠與Netflix分庭抗禮的Hulu,以及在印度大受歡迎的Hotstar。曾經參與了迪士尼對眾多知名企業的成功收購,包括漫威娛樂、21世紀福克斯、皮克斯、盧卡斯影業等。此外,他也曾負責國際運營、全球內容和廣告銷售業務,此前被外界普遍看好接任Robert Iger成為迪士尼新任CEO。
TikTok也主動向外披露,早在2019年就與谷歌籤訂了3年的雲服務。在數據存儲方面,字節跳動的高管在2019年便對外喊話:TikTok的所有數據都存儲在維吉尼亞,並且備份伺服器也建在了新加坡。
直接空降跨國科技巨頭的高管來主導TikTok,原來嫡系的部隊逐步撤出,用全球化的人才在全球化的布局,數據留在境外,TikTok確實是基於全球化的軌道打造了全球化的車隊。
然而,就算西裝穿的再筆挺,美國腔學得再正宗,最核心的決策層是誰?最終的股東是誰?其實還是一目了然,只要你還是你,不論TikTok如何強調自己和母公司的界限,只要成分沒有改變,海外監管方的有色眼鏡是摘不下來。
誰讓你TikTok還是一家中國企業呢?
解決問題的途徑,似乎只剩一條...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在講政治的語境中,你做了什麼不重要,你是誰以及你背後是誰,才是最重要的。在地緣政治敏感的當下,TikTok遭遇圍困的主要矛盾,已經變成了「TikTok中國身份與海外偏見之間的矛盾」。
偏見是無解的,這涉及到宏大的歷史進程與國家博弈。
話雖如此,但鬥爭並不是都是你是我活的,在刀光劍影之中依然有騰挪的空間,畢竟,絕大部分理性人都不會和Dollar過不去...如果過不去,那只是Dollar不夠而已...
2020年的夏天,恰如2011年的夏天。
2010年,中國電子支付快速滲透,中國的監管方開始介入行業規範與管理之中。根據監管的意思,電子支付涉及金融安全,申請牌照必須是境內的公司,而對外商投資的支付機構,則必須「報國務院批准」。
當時,支付寶由阿里巴巴集團持有,而雅虎、軟銀又持有阿里巴巴的股權超過了70%,支付寶「外商投資」的身份世人皆知。
深諳政策之道的馬雲老師,早在政策落地前便摸清門路:若不能將支付寶轉為內資公司,獲取支付牌照的風險和難度皆是巨大的。馬雲曾說,「支付寶如果拿不到牌照,支付寶要癱瘓,淘寶也要死掉「,在中國做生意,合規牌照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在央行政策落地之前,馬雲在2009年便將支付寶70%的股權轉至「浙江阿里巴巴」公司,而這個公司,則是由馬雲等人直接投資、根正苗紅的內資公司。到2010年3月,支付寶省下的30%股權均以轉至「浙江阿里巴巴」,支付寶頭上的「外資投資公司」的帽子正式摘下。一年後,支付寶正式獲得中國首批「第三方支付牌照」。馬雲老師一記漂亮的「金蟬脫殼」,終於換回了無價的牌照。
馬雲在評價這個決策的表述是:儘管這個決定不完美,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但它是正確的。儘管馬雲後續與雅虎、軟銀等股東對支付寶股權轉讓有過爭執,但從結果上看,支付寶獲得了賴以生存的牌照,而雅虎、軟銀等股東也獲得了滿意的補償。
雖然過程有爭議,但結局皆大歡喜,Dollar到手了。
時間轉眼來到了2019年,阿里巴巴和螞蟻金服籤訂協議,阿里巴巴集團收到螞蟻金服新發行的33%的股權,終止此前每年37.5%的稅前利潤分成的協議。2020年,螞蟻金服傳出上市消息,當年的交易的細節會慢慢的浮出水面。
在監管面前柔軟的身段,用「金蟬脫殼」來時間換空間,正是TikTok可以學習複製的。
眼下,TikTok困局的核心在於:「TikTok中國身份與海外偏見之間的矛盾」,只要是還想保住到手的Dollar,唯一解也其實也就不難猜測,和當年的支付寶一樣,那就是:改變身份。
以當下的鬥爭強度,面上的改變是混不過去的,只能從股權結構、董事會構成、高管團隊等核心利益、權利機構全部重組,才有可能獲得被國際監管認可的身份。
更進一步說,TikTok的最優解,很可能是引入真正的國際資本,搖身一變改成一家國際公司。
把頭條系的股權稀釋到不足以影響公司決策,由國際資本代表構成的董事會,加上目前已經在經營層面準備好的國際化團隊,Tiktok足以用國際化公司的身份擺脫之前的掣肘,光明正大在全球暢通無阻。至於股權稀釋以及失去董事會後,如何保障字節跳動的利益,控制公司經營,那就要考驗做局者的智慧了。當年支付寶事件的核心條款,至今也無人得知,乾坤大挪移需要的是大智慧。
從當前的牌面看,TikTok最有可能引入的夥伴,大概率是美國的迪士尼、奈飛或者歐洲那批傳統媒體集團。一方面這些公司與TikTok並沒有太直接的競爭關係,二者能夠實現業務上的互補和擴展;另一方面,這些公司在具有絕對的知名度,對於破除Tiktok當前的身份尷尬是非常重要的。至於傳統的網際網路巨頭們則是紛紛擼起袖子加油幹,準備接下TikTok被打倒之後的地盤了,像Facebook就火速推15秒短片功能「Instagram Reels」,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一目了然。
引入哪家資金,以何種方式引入尚不可知,但是只要是還想要這些Dollar,能做的事情其實很確定。
既然要講政治,那就要用講政治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有解,但要有魄力。
TikTok在海外遭遇的圍困,或許是中國網際網路出海以來的最嚴峻的一次。只有認清問題的主要矛盾,才有可能徹底根本地解決問題,面對暫時無解的海外政治環境,引入國際資本,階段性的重構股權、董事會、管理團隊,妥協才可能保住Dollar。
2020年的頭條與2011年的阿里,面對著類似的問題,是否會做出類似的決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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