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傳奇人物死亡的故事總是耐人尋味，揭秘俄國首富之死
文/雨笠煙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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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莫洛佐夫家族是20世紀初俄國首富，莫斯科最大的20家企業中，有7個屬於莫洛佐夫家族。1905年莫洛佐夫家族第三代繼承人薩瓦.莫洛佐夫在法國中彈身亡，他的死引起社會廣泛關注。110多年來，關於他的死因有很多猜測，究竟是自殺還是謀殺，眾人莫衷一是。
1905年5月26日，法國坎城皇家酒店的豪華客房內，沙俄最富有的莫洛佐夫家族繼承人薩瓦.季莫菲耶維奇.莫洛佐夫中彈身亡。薩瓦死前留下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請不要將我的死歸罪於任何人」。
薩瓦的死在當時引起轟動。法國警方立即展開調查，並很快公布了調查結果。警方認定薩瓦死於自殺。他用一把白朗寧手槍對準自己的心臟開槍，現場沒有他殺的痕跡。但是社會上對警方的結論表示懷疑，他們認為薩瓦死於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
110多年來，圍繞薩瓦究竟是死於自殺還是謀殺一直存在爭論。
（薩瓦.季莫菲耶維奇.莫洛佐夫）
01巨富家族
莫洛佐夫家族是俄國紡織業巨頭，創始人薩瓦.瓦西裡耶維奇.莫洛佐夫(1770—1862)原是莫斯科省的農奴，1820年與兒子們一起贖身，後來創辦了棉紡織廠，成為俄國著名實業家，家族企業涉及紡織、化工、醫療、礦山等多個行業。
20世紀初，莫斯科20個最富有的企業家中，7個來自莫洛佐夫家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數薩瓦.瓦西裡耶維奇.莫洛佐夫的孫子薩瓦.季莫菲耶維奇.莫洛佐夫。
薩瓦.季莫菲耶維奇.莫洛佐夫1862年出生於莫斯科省祖耶沃市，父母都是舊教派信徒。他的父親季莫菲.莫洛佐夫創建了尼克爾斯克棉紡織廠。他的母親瑪麗亞.費德羅夫娜來自一個富有家庭，家裡擁有棉紡織廠。
（季莫菲.莫洛佐夫）
薩瓦從小在家族的一個莊園裡長大，這座莊園位於莫斯科市中心伊萬諾夫修道院附近。從莫斯科第四中學畢業後，薩瓦進入莫斯科皇家大學數理系，他喜歡化學，在校學習期間，曾撰寫過一篇關於化學染料的論文。
1885年薩瓦進入英國劍橋大學進修化學專業。在劍橋期間，薩瓦考察了曼徹斯特紡織廠，並對紡織工業產生了興趣。
1886年薩瓦回到莫斯科，研讀化學教授門捷列夫的課程。這個時候，薩瓦的父親季莫菲病重，年輕的薩瓦不得不承接了家族產業，包括三山啤酒廠和薩瓦父子公司名下的尼克爾斯克棉紡織廠。
（門捷列夫）
接手家族產業後，思想開明的薩瓦首先改善了工人們的生活條件，他給工人蓋了新宿舍，提供良好的醫療服務，建了圖書館，允許工人帶薪休假，優秀員工還被送到職業學校和大學去深造。
薩瓦不允許無緣無故解僱員工，那些隨意開除工人的經理會受到嚴厲懲罰。莫洛佐夫的工人工作和生活條件比別的企業好很多，所以他們責任心更強，工作效率更高，加上尼克爾斯克工廠的原料來自突厥斯坦的家族棉田，所以他們的產品質量更好，價格也低於競爭對手。當時，尼克爾斯克棉紡織廠的產品在所有的紡織品展覽會都獲得一等獎。
（20世紀初的俄國棉紡織廠）
薩瓦的化學知識幫助他擴展了家族企業的經營領域。1890年他在彼爾姆創建了股份制企業莫洛佐夫、克雷爾和奧特曼聯合化工廠，生產甲醇、醋酸、丙醇等化工產品。薩瓦還涉足採礦、醫療和新聞出版業，成為20世紀初俄國著名的實業家。
為表彰薩瓦為推進俄國工業化所做出的貢獻，1892年沙皇授予薩瓦三級聖安娜勳章，4年後薩瓦又獲得了二級聖安娜勳章。
（二級聖安娜勳章）
02慈善和藝術事業
薩瓦繼承了家族傳統，熱衷於藝術和慈善事業。他開設圖書館、醫院和養老院，出資修建公園。
受家族影響，薩瓦熱愛藝術。他的辦公室擺放著精美的雕塑作品。他的表弟伊萬.阿布拉莫維奇愛好印象派藝術作品，他的藏品現在收藏在普希金博物館和冬宮埃爾米塔日博物館。
1898年薩瓦出資支持莫斯科第四中學的同學、著名戲劇理論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導演丹琴科創立了莫斯科藝術劇院。
莫斯科藝術劇院原來只是一個很小的室內劇場，1898年在莫洛佐夫支持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丹琴科在這裡組建劇團，當年10月首演了А.К.託爾斯泰的《沙皇費多爾·伊凡諾維奇》，12月上演契科夫的《海鷗》，獲得巨大成功。1901年薩瓦斥資50萬盧布（相當於薩瓦年薪的2倍）將劇院改造為莫斯科最好的劇院之一。
03資助革命
20世紀初，薩瓦結識了一批憲政主義者和社會民主黨人，開始接受自由主義思想。他同情革命運動，資助出版《星火》、《奮鬥》和《新生活》等進步報刊，秘密幫助革命活動，甚至將俄國革命家鮑曼藏在自己家中。
薩瓦認識列寧，還與高爾基和列寧的朋友列昂尼德.克拉辛過往甚密，他一度將克拉辛安排到自己的工廠工作，為他從事革命活動提供掩護。
（列寧）
尼古拉.埃內斯託維奇.鮑曼，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國革命家，社會民主工黨莫斯科委員會負責人，布爾什維克，《星火》報創建者，曾多次入獄。
1905年在一次遊行中遭到敵對分子襲擊死亡。列寧曾發文悼念鮑曼。莫斯科國立鮑曼技術大學即以他的名字命名。
（尼古拉.鮑曼）
列昂尼德.克拉辛，俄國社會活動家，社會民主工黨成員，布爾什維克，畢業於哈爾科夫理工學院，十月革命後曾任蘇俄交通人民委員、貿易和工業人民委員。
（列昂尼德.克拉辛）
04私生活傳聞
1888年薩瓦和吉娜伊達.季米娜結婚。吉娜伊達的父親是一名富商，吉娜伊達曾經嫁給了薩瓦的堂兄，但不久二人離婚。薩瓦的父母堅決反對這樁婚姻，他們的舊教派不允許迎娶離異的女人，但薩瓦堅持己見。
結婚6個月後，他們的第一個兒子季莫菲出生，1890年他們又有了女兒瑪麗亞，5年後第二個女兒葉蓮娜出生，1903年他們的第二個兒子薩瓦出生。他們一共生了4個孩子。
（吉娜伊達.季米娜）
1898年薩瓦的個人生活發生了轉折——他再次墜入愛河。薩瓦的情人是瑪麗亞.熱利亞布日斯卡婭（尤爾科夫斯卡婭）。瑪麗亞是莫斯科劇院的一名演員，藝名安德烈耶娃。她是社會民主工黨的成員，受弗拉基米爾.烏裡揚諾夫（列寧）的領導。
瑪麗亞的出現徹底改變了薩瓦的政治傾向，她說服他為社會民主黨提供資金。
他們的關係在1904年結束，安德烈耶娃嫁給了馬克西姆.高爾基，這對薩瓦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安德烈耶娃）
05最後時光
1905年俄國爆發了一場革命，儘管薩瓦工廠的工人工作條件比其他工廠好很多，但工人們還是參加了罷工。1月22日星期天，聖彼得堡的軍警對手無寸鐵的示威工人開槍，造成3000多人死亡，史稱「流血的星期天」。
（流血的星期天）
尼克爾斯克工廠工人的罷工和聖彼得堡的流血事件使薩瓦感到震驚，他開始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懷疑。與此同時，薩瓦的母親和工廠的主要股東都不支持薩瓦的政治傾向。1905年3月，他們召集了一次會議，決定停止薩瓦在公司的管理權。
情人的離棄、工人們的背離、親人和股東的反對使薩瓦感到非常痛苦，他患上了抑鬱症。薩瓦的母親請來當地有名的醫生，醫生認為薩瓦患有嚴重的神經紊亂，他們一致建議薩瓦離開莫斯科去療養。
在母親和醫生的堅持下，1905年5月薩瓦在妻子和醫生的陪同下前往柏林，然後又到了法國的坎城。26日，薩瓦在坎城的酒店內留下一封遺書，飲彈身亡。
三天後，薩瓦被埋葬在莫斯科的羅戈日家族墓地。
06死因迷霧
坎城警方經過現場勘查很快得出結論，認定薩瓦死於自殺。薩瓦的母親認可警方的說法，他的妻子吉娜伊達起初沒有提出異議，但幾年後又宣稱懷疑薩瓦死於謀殺。
吉娜伊達說，他們在坎城的生活一直很平靜，薩瓦沒有任何反常的行為。26日那天她聽到槍聲，趕緊跑進丈夫的房間，看到薩瓦躺在血泊中，雙手交叉在胸前，身旁是一張字條，上面沒有日期和籤名。她注意到，這時通向花園的窗子是打開的，有一個穿鬥篷、戴帽子的男人匆匆跑開。
關於薩瓦的死因一直流傳著幾個版本：
1. 自殺。
警方認為，薩瓦長期以來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他倡導的自由主義思想既沒有得到家人的理解，也沒有得到工人的認同。「流血的星期天」慘案發生後，一向反對暴力的薩瓦感到沮喪。情人的離去和企業管理權被剝奪，所有這一切使薩瓦陷入絕望。警方現場發現的遺書也證實了他是自殺。
2. 政治謀殺。
雖然薩瓦的母親沒有對法國警方的結論提出異議，但卻同意將薩瓦安葬在家族墓地。作為虔誠的基督教舊教派信徒，他們應該知道，自殺的人是不能進入家族墓地的。這表明實際上薩瓦家族並不認同自殺的結論。
（薩瓦的母親瑪麗亞.費德羅夫娜）
至於是誰謀殺了薩瓦，有兩種觀點：
一是沙俄政府中的頑固派，他們嫉恨薩瓦資助革命，欲除之而後快。高爾基回憶，薩瓦生前曾說過他會死在頑固派手中。
二是布爾什維克，在發生了「流血的星期天」慘案後，一向反對暴力的薩瓦拒絕再為布爾什維克提供資金。有人認為布爾什維克為此派人謀殺了薩瓦。
3. 謀財害命。
據傳，薩瓦去世前不久曾買了一份10萬盧布的人壽保險，受益人是安德烈耶娃。薩瓦死後安德烈耶娃得到了這份保險，其中4萬盧布用於償還私人債務，其餘6萬盧布用於革命活動。有人推測，可能是安德烈耶娃找人謀害了薩瓦，目的是得到保險理賠。
4. 家族謀殺。
薩瓦死後，他的母親瑪麗亞不僅沒有對法國警方的結論提出異議，甚至還阻止俄國政府參與調查。有人從薩瓦母親的反常表現推測，薩瓦有可能是被自己的母親派人謀害的。瑪麗亞是一位非常強勢的女人，也是非常傳統的舊教派信徒，她強烈反對兒子的自由主義傾向，所以堅持剝奪了薩瓦在家族企業的管理權。他有可能僱傭殺手，目的是阻止布爾什維克思想滲透到莫洛佐夫的家族。
自殺還是謀殺，110多年來，眾說紛紜。
（莫斯科果戈裡藝術劇院）
安德烈耶娃1904年成為高爾基的第二任妻子，他們共同生活了16年。十月革命後，安德烈耶娃全身心投入到事業中，夫妻感情逐漸淡漠，1919年她與高爾基分居，但婚姻關係一直維持到高爾基去世。1953年，85歲的安德烈耶娃在莫斯科去世。
（馬克西姆.高爾基）
吉娜伊達後來投身慈善事業，她在莫斯科為薩瓦修建了一個簡樸的紀念館。1907年吉娜伊達再婚，她嫁給了一直追求自己的莫斯科市長列因伯特將軍。對這段婚姻，當時社會上普遍認為是一次利益交換：將軍得到了財產，而吉娜伊達得以進入貴族階層。
1916年列因伯特將軍被指控犯有叛國罪，吉娜伊達重金聘請最好的律師為他辯護，將軍得以赦免但失去地位，吉娜伊達與他離婚。
十月革命後，莫洛佐夫家族的財產被收歸國有，吉娜伊達在彼爾姆州的伊利因斯克一所租來的房子裡度過餘生，1947年去世。
（位於莫斯科郊外的一處莫洛佐夫家族莊園，現稱列寧諾戈爾斯克，1924年列寧在此去世）
薩瓦的長子季莫菲1919年死於俄國內戰（一說於1921年被處決），大女兒瑪麗亞患精神病，死於精神病院，次子和小女兒移居國外。
富貴不過三代。曾經的俄國首富莫洛佐夫家族在經歷了三代的風風雨雨後，曲終人散。
（1974年蘇聯政府新建的莫斯科高爾基藝術劇院）
07分析與推斷
關於薩瓦的真正死因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根據現有的線索，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推斷：
首先，無論是頑固派還是布爾什維克，都不太可能謀殺薩瓦。「流血的星期天」慘案發生後，薩瓦不再支持革命，頑固派沒有理由殺他。而殺害薩瓦對布爾什維克沒有任何好處，所以布爾什維克也沒必要派人到法國去謀殺一位社會名流。
其次，即使薩瓦真的在死前購買了保險，一般情況下，人壽保險公司也不會對自殺支付賠償。安德烈耶娃謀財害命的說法不能成立。
至於薩瓦的母親僱人謀害薩瓦，作為虔誠的舊教派基督教信徒謀害自己的兒子，這種猜測不僅毫無根據，而且十分荒誕。
如果薩瓦死於謀殺，則對遺書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法國警方保存在檔案中有一個細節：警方發現在薩瓦遺體的心臟部位有一個用筆做出的標記，標記被血蓋住。警方還注意到，薩瓦握槍的右手手指上有火藥痕跡，這符合自己開槍的特徵。薩瓦的妻子吉娜伊達在槍響後第一時間衝進丈夫的房間，他人沒有時間偽造現場。
可以推測，在愛情受挫、事業被剝奪、理想破滅的打擊下，從小生活優越的薩瓦承受不住挫折，精神崩潰，最終選擇了自殺。從未使用過手槍的薩瓦為了準確擊中心臟，避免遭受痛苦，事先標出了心臟的準確位置。
2007年俄羅斯拍攝了一部連續劇《薩瓦.莫洛佐夫》，2011年又拍攝了一部紀錄片《薩瓦.莫洛佐夫的致命愛情》。
足以見得，傳奇人物死亡的故事總是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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