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悄然開放的惡之花,禁忌快感的罪與罰。
噁心而經典,變態而深刻
片名:《索多瑪120天》
導演:皮埃爾·保羅·帕索裡尼(1922—1975)
主演:埃萊娜·敘爾熱爾、吉奧吉歐·卡達帝
出品國:義大利
上映:1975年
片長:117分鐘
1976年在澳大利亞被禁播,1993年開放後又於1998年再次遭禁。
1976年2月在西德首映時,遭到了州檢察官的查封,聯邦地方法院將該片視為宣揚色情和暴力的電影。1991年,英國Sky TV曾想在電視中播放該片的完整版,但被英國電影審查局阻止,成為唯一一部被禁止在Sky TV播出的電影。
2006年,《Time Out》雜誌將該片評選為「影史最具爭議電影。」
導演帕索裡尼拍完《索多瑪的120天》後不久,就被人亂棍打死,還開車碾壓。有說是不能忍受他拍出這麼噁心的電影。導演不長的一生所完成的文學電影作品,有關的官司打了33場之多。素材1:18世紀法國作家薩德的小說《索多瑪一百二十天或放縱學校》,講述一群少男少女被權貴們綁架並玩弄,最終被殘忍折磨至死的故事。馬爾奎·德·
薩德(1740-1814),一個文如其人的性變態「集大成」小說家,性虐待一詞(sadism)就是由他的名字Sade演變而來。僅舉二例:a.他曾誘騙向他求助的失業女裁縫凱勒,把她綁在床上,強姦了她之後,又用小刀在她身上亂劃一氣,再在劃傷處澆上蜂蠟;b.他拿妓女作試驗對象,讓她們服用過量春藥「西班牙蒼蠅」,進行催情,使她們進入半中毒狀態。1772年,薩德被埃克斯法院以淫亂、性虐、強暴、雞姦、散發春藥等行徑和罪名缺席判處死刑,五年後落網。監獄的高牆禁錮了他狂躁的身體,卻平息不了他騷動的心,他開始寫小說,將種種性變態的、殘酷施虐的行為和心理轉移到大量的小說裡,其作品被譽為「18世紀性變態百科全書」,代表作有《閨房中的哲學》、《賈絲汀》、《朱麗埃特》、《索多瑪一百二十天》等。素材2:法西斯時代義大利的真實事件,義大利人極力想忘卻的一段歷史:
二戰最後的18個月,大獨裁者墨索裡尼統治下的「薩羅共和國」,72000人慘遭屠殺,40000人被截肢,大批人被送往集中營,一大批婦女、少年被姦污或雞姦。電影《索多瑪120天》將薩德所寫的18世紀末期轉移到20世紀中期,將「索多瑪」這一虛構地點轉移到真實的「薩羅共和國」,將薩德小說的色情描寫與「薩羅」的歷史暴行相結合。他有濃厚的戀母情結:父親是一個迷戀權力的法西斯軍官,母親卻堅決反對納粹。帕索裡尼和父親關係緊張,卻非常依戀母親。他還拍過電影《俄狄浦斯王》,將自己的戀母情結投射到一個「殺父娶母」的神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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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同性戀者。也正死於一個17歲的同性戀少年之手,少年聲稱不堪其糾纏,於1975年11月1日在羅馬郊區用棍棒將他打死。(多年後他改口是新法西斯分子謀殺了帕索裡尼)。
他是一個共產黨員。1947年入黨,信仰馬克思主義,但兩年後就因為同性戀和戀童癖被開除黨籍。他猛烈抨擊電視開創了一個享樂主義時代,但他自己的多部影片恣意表現色情。影片故事發生在二戰末期,墨索裡尼「社會共和國」的首都薩羅城,四個權勢人物(國王、主教、法官、公爵)將16名少男少女抓進一座豪華大廈,嚴令他們每天在狂歡廳中聽老妓女講變態故事,挑動少男少女的情慾,但不準發生感情,否則嚴刑處死。然後,故事在三個敘事圈中推進:淫之圈,屎之圈,血之圈。1.
淫之圈:在老妓女的講述中,權勢者拉過身邊的少男少女,或到廁所雞姦,或強迫他們為自己手淫,或讓少女坐在他臉上撒尿給他喝……2.
屎之圈:把每個人拉的糞便做成大餐,迫使少男少女們香甜地吃下去,權勢者及其他在場人物也都吃。還強令年輕人吃自己解在痰盂裡的大便,完成所謂的自我循環。(要說明的是,片中的糞便並非貨真價實,而是巧克力和橙皮馬末蘭果醬的混合物)。3.
血之圈:少男少女因生的欲望互相告密,或彼此揭發痰盂裡的大便沒有吃掉,或被搜出藏有違禁的照片,立刻舉報另兩個同性戀的女孩,而這倆女孩又立刻出賣一個和黑人女奴搞在一起的男孩,形成一個「告密的鏈」。而後又奉命相互殘殺,少女被綁在火刑柱上烤下體,少男被鞭打至死。
幾何學一樣的嚴密架構:整部影片由3個敘事圈搭建起來,4個權勢人物在120天裡,操控4位藝妓,變著花樣迫害16位犧牲者(8男8女),人物設定與故事架構都似黃金分割。影片從一個舒緩優美的詩意長鏡開始,畫面從寧靜美麗的湖畔慢慢移動到一座高大的城堡。然後老妓女極其變態的講述,在肅穆的大廳裡,在優雅聖潔的鋼琴聲中,在頌詩般的音樂中展開,背景是掛著宗教聖畫的牆。詩意、優美、優雅的形式、背景、藝術,與變態、暴力、噁心的內容,形成極大的反諷與張力。看上去很噁心、很變態的一部電影,卻有著相當精緻的藝術形式,包含了深邃的思想內涵。噁心而經典,變態而深刻。「淫之圈」的變態性虐,是權力作用於身體上的隱喻,權力對身體的強制規訓。16個少男少女鮮活青春的身體,被四個權勢者「任性的權力」肆意操弄,身體遭到猥褻的同時,人性也被摧殘。「屎之圈」的自吃大便,是對現代消費主義的批判,暗示「生產者和製造商強迫消費者吃大便」,導演自己曾激進地認為,所有工業食物都是一文不值的殘渣。在所謂的「自我循環」中,也是帕索裡尼將「人」降格到「牲畜」的地位,這一點從他的另一部電影《坎特伯雷故事集》的結尾,亦可得到佐證:人是由魔鬼撒旦撅著粗俗的屁股,一個屁一個屁放出來的,根本不是上帝優雅地造出來的。這種降格與還原逼我們直視自身的惡與幽暗。「血之圈」的告密互殺,是權力作用下的人人自危、人人自保,是權力作用下人性的異化。是權力藉助於某種儀式,對所謂「違規者」的「冠冕堂皇」的懲戒。身體被摧殘的同時,精神也被奴役,人性隨之淪落。「三圈」仿佛正
對應了亞里斯多德所說的三惡:縱情、惡意、瘋狂的獸性。整部影片正是對對「惡」的深刻揭示與強力警示,由此呈現出人性幽暗的地獄景觀,而片名中的「索多瑪」,也正是聖經裡的罪惡之城。導演將薩德原小說的虛構時空轉移到法西斯統治下的所謂「薩羅共和國」,這本身就讓電影在外在的噁心與變態之下,有著尖銳的批判鋒芒和深切的人道關懷。雖然作品沒有給出救贖的一絲光亮,但無疑包含了對救贖力量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