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電影院看到《一秒鐘》的結局時,幾乎想冷笑。準確來說,這是原版沒有、後來補拍的結局。在主線故事結束的兩年後,張九聲受益於1978年的平反政策,從勞改農場釋放,排著隊領取嶄新的中山裝和臉盆鋪蓋,高高興興開始新生活。相較於那些在20年間蒙冤入獄、累死餓死的勞教分子,張九聲的運氣簡直好得有些魔幻。
影片講述了沒趕上電影場次的張九聲與劉閨女因一場電影結下了不解之緣的故事。故事靈感來源於張藝謀導演早期經歷,是其一貫對文化展開追憶和尋根的風格。
一段慘痛記憶,一曲時代悲歌,卻因為眾所周知的刪減,看起來像個鬧劇。張譯演得真是好,但缺失了女兒不幸致死的戲,感染力大打折扣,也無法解釋全片的情感走向,更喪失了對那段荒唐歷史的批判性。
孩子因為自己工作原因變成了傻子,可為了繼續做放映員還要拍保衛科幹部馬屁和場部關係戶搞內鬥,如此徹頭徹尾的悲劇角色卻成了笑點,真可惜了範老師的神演技。
我們已經踏上第二個一百年的偉大新徵程,也充滿文化自信,為何提起那段歷史還是欲言又止。電影不僅僅是娛樂,更應該帶給人思考。不幸的是我們生活在泛娛樂化的時代,這部電影的命運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也是電影人的悲哀。
《一秒鐘》竟然是一部如此「簡單」的電影,主線就聚焦於為了看逝世女兒的一秒鐘影像而選擇逃亡的張九聲和被迫偷膠片做燈罩的劉閨女兩個人身上。
簡單的三天兩夜的故事情節、簡單的萍水相逢的人物關係。對於不斷在風格上「求變」但始終追尋某種「史詩氣質」的張藝謀而言,這部電影興許就是他職業生涯中在構成上最為「簡單」、一目了然的作品。
而這種「簡單」又有如片中連綿不絕的沙山一般,表層之下承載著的是複雜精確的設計、沉重的時代記憶和無法被言說、只能被感受的「無言之言」。
在《一秒鐘》中更可觀的,還是在於電影中的電影如何承載人世間的情感,電影又是如何在人與人的相遇與別離裡被催化啟動,演員的表演如何傳遞出被掩埋的時代記憶。
就此而言,《一秒鐘》確實稱得上張藝謀自新世紀20年來的電影中,最值得被銘記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