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是個極美的人,認識她的人都知道,乃至現在,張先生也開玩笑說:丈母娘看著那麼年輕,叫「媽」的時候竟有幾分彆扭。我想除了是因為母親本就天生麗質外,歲月對善良努力的人也是別有優待的。
唯一能看出歲月痕跡的就是她那雙手,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粗糙,布滿老繭,還有很明顯的凍傷裂痕,每年冬天不知道要纏多少膠布,卻依然阻擋不了裂口裡有絲絲血跡滲出。也正是這樣一雙一點也沒有「美」感的手,成就了我們幸福的一家,成就了我,如果不是母親,我想我之為我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小時候家貧,父母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父親只有初中學歷,而母親更是大字不識,迫於生計,就開闢了一畝多地種起了蔬菜,種菜是很累人的,每天都有除不完的草,翻不完的地,澆不完的水……除了這些,每天還要起個大早去佔攤位賣菜。因為早上出發早,總是顧不得在家吃早飯,也不捨得花錢在街上買早飯,直到下午一兩點才回來吃上一口飯,久而久之,母親的胃總是不舒服,腰腿也時常疼痛,母親的手也變得格外粗糙,即使菜園已經關閉很多年了,也沒能讓她的手變得稍微細嫩一點。
我有個弟弟,小的時候,我總認為母親重男輕女,漸漸長大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母親雖然不識字,卻是一個心思通達且十分善良的人,她不像別人的母親認為女孩子上學沒用,一直激勵我好好上學,這一點上恐怕連父親都不及她。母親不善言談,她的愛安靜卻熾熱,濃鬱的包裹著我。
初中的時候,需要住校,當時學校宿舍管理不規範,總是出現安全問題,母親就東奔西走為我找寄宿的地方,為此跟別人說盡了好話。因為不能時常回家,母親總是偷偷跑學校看我,她並不知道我在哪個班級,怕打擾我學習,也不去找,就在教學樓前面的小花壇等我,見就見到,見不到也沒關係。雖然母親等了好多次,但是我只見過一次,還記得那天下大雪,我的教室在三樓,下課期間,趴在欄杆上用手接雪玩的時候,看到樓下花壇裡站著一個人,撐著的傘已經落滿晶瑩的雪,母親當時好像受到了感應似的,抬頭看上來,正好與我的目光相撞,我興奮的衝下樓下,母親的嘴唇已經凍的青紫,說只想看看我就好。
高中的時候,當時是一個月放一次假,每次在我放假的那天,我走到村邊的時候,都會有人說:「你終於回來了,你媽的眼睛都要瞅瞎了,在這張望了好幾次,一直念叨你咋還沒回來」,回到家,毫不例外的看到一鍋雞湯冒著熱氣,在熱氣氤氳裡,看到媽媽把最好的雞肉挑給我,瞬間很感動,她總是覺得我在學校會吃不好。
那是大學的一個暑假,外出兼職打工的時候,膝蓋受傷,不得已回家,其實我自己覺得沒什麼,我媽就一直淚眼朦朧,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不經意的翻身,唇上碰到一片柔軟,一瞬間驚醒,原來是我媽一直端詳我,沒想到我突然轉身,她沒來得及躲閃,被我親到唇,還看到了她那來不及掩飾的心疼。見我醒來,啞著聲音說:「真沒事嗎?疼嗎?」馬上要哭似的,一邊給我說話,一邊輕吹我的膝蓋。我連忙安撫,那一晚我覺得媽媽因為深愛我,變得無比脆弱,執意要抱著我睡,非讓我枕著她的胳膊,不允許拒絕,我枕了一夜,她一動不動,還安慰我說:胳膊不麻,沒事。
母親對我的愛,從未斷過,哪怕是我現在已經成家立業,每天都必須要和我通一次電話才好,也不敢給我通話時間長,怕耽誤我工作,怕浪費我話費,就只想聽聽我聲音,知道我好好的才放心。
母親是我最佩服的人,她聰明、努力、堅毅。
雖然母親大字不識,但是心算特別厲害,賣了幾十年的菜,從未算錯過,全部都是小數點類的計算,我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做不到,實在慚愧。當時可沒有電子秤,就是有,她也不識得,就憑著一桿秤,撐起了我們這個家,給弟弟蓋了新房,娶了媳婦,供我讀了大學。
現在弟弟已娶妻生子,孩子由我母親幫忙帶著,父親在外打工,按道理說,母親只要好好帶孫子就可以了,可是她總是趁著孫子上學的空檔,不辭辛苦去街上賣她親自種的小菜,不分嚴寒酷暑,風雨無阻,收入卻極為微薄,很是辛苦。我和弟弟多次勸她,她總說:「閒不住,多少掙點錢,能給孫子買點水果,給家裡多少能減點負擔。」努力如母親,堅毅如母親,偉大如母親,讓我自愧不如,有時候我想偷懶的時候,我就會想,我是她的女兒,怎能不努力。
她是我的母親這件事,是我這輩子最幸運,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因為家貧的原因,我很小的時候也吃了不少苦,但是我從沒後悔成為母親的女兒。上學的時候,生活費也極少,在吃穿上面都比不上同齡人,母親因此愧疚的說:「下輩子不要再跟著我這個窮媽了,享不到什麼福。」大學畢業找工作那會兒,看到鄰居幫跟我一起畢業的孩子安排好了工作,又說「爸媽沒本事,不能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下輩子不要託生在這窮家裡了」,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不行,我還是要選你當媽,但是你一定要嫁給我爸,不然就沒我了!哈哈….」,引來母親寵溺的笑罵。
在社會拼搏了這許多年,深知養家餬口的辛苦與不易,我想如果有下輩子,我不要再做母親的女兒,我不想讓她為我背負那麼多沉重與辛苦;我要做她母親,為她遮風擋雨,寵她,愛她,用一生呵護她。
母親節快要到了,祝我的母親及天下所有的母親:母親節快樂!願她們福壽安康,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