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氏小盜龍 編輯|吳如加 盧伊
荒涼的海面上立著一座孤島，綿延的山林中，曾經生活著一群皮膚黝黑、身形矮小的霍比特人。他們晝伏夜出，用石塊和木棍做成的武器，與數倍於自己身體的巨蜥和大鳥搏鬥，又燃起篝火，將獵殺的大象炙烤成食物。
很快，幾艘木筏帶來了島外大陸的人類，他們身材高大，戰功赫赫，只用兩千年時間，就血洗了美洲78%的物種。
殺戮開始了。成群結隊的島外人類深入叢林，他們用長毛戳、用石塊砸，趕跑了巨蜥，射飛了大鳥，打死了大象，也像獵殺野豬一樣，屠殺了霍比特人：他們矮小的身體被肢解成小塊，成為一餐美味的人肉刺身。
這般血腥的故事並非杜撰，最新考古發現證明，在12000年前的過去，曾有一群小矮人真實生活在地球上，又被我們的祖先趕盡殺絕，他們就是弗洛勒斯人。
△提到霍比特人或小矮人，我們總不免聯想到《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中的快樂小老頭，和《指環王》中的勇猛戰士。似乎所有矮人，都僅僅存在於民間傳說和文學作品當中。但考古研究顯示，小矮人是真實存在的。
故事要從一群到印度尼西亞「找人」的澳洲科學家說起。
澳大利亞與亞洲隔海相望，但其本土生活著土著居民卻來自亞洲。為了弄清楚土著居民是何時、從哪條路線進入澳大利亞的，幾名澳大利亞科學家便在2003年來到印度尼西亞南部的一系列島嶼上尋找線索。
△標紅的弗洛勒斯島位於印度尼西亞東部，北臨弗洛勒斯海，南濱松巴海峽和薩武海，山地綿亙，景色宜人，小矮人弗洛勒斯人就曾在這裡生活。
登上弗洛勒斯島，當地居民告訴科學家，在一個名叫「Liang Bua」的溶洞中經常會發現動物骨頭。根據這條線索，科學家們找到了溶洞，很快就在挖掘中發現了古人類的化石，而且一次就發現了7具。其中有一具比較完整，科學家們將其編號為LB1，「LB」正是溶洞首字母的組合。
△發現弗洛勒斯人的Liang Bua溶洞。
復原時，LB1活著時的身高只有1米多一點，科學家想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個孩子的骨架。但經過骨骼學上的深入研究，科學家才發現，LB1居然是一個20歲的成年女性，也就是說她成年後的身高只有1米！
△研究人員正在洞穴中發掘骨架。
科學家立即對LB1和其他6具化石進行詳細研究，發現這些來自弗洛勒斯島的小矮人——弗洛勒斯人（Homo floresiensis）出現在冰川主宰地球的晚更新世，從分類學上屬於靈長目-人科-人族-人屬-弗洛勒斯種，與來自智人種的我們有著很近的關係。這一研究隨後發表在《自然》雜誌上。
△研究人員正在展示編號「LB1」弗洛勒斯人化石，很難想像這具復原後身高只有1米多的骨架，竟然來自一名20歲的成年女性。
弗洛勒斯人身材矮小，不僅著名的弗洛勒斯少女LB1身高為1.06米，另一具稍高一點的身高也不過1.09米，不愧為地球上最小的人種。
△科學家手中的弗洛勒斯人頭骨化石，比其頭部小很多，這從側面顯示出二者身高的差距。
難道今天地球上就沒有成年後身高只有1米多一點的種族存在嗎？答案是肯定的。目前，全球最矮的人種是生活在馬來半島上的塞芒人和生活在安達曼群島上的安達曼人，其成年女性的平均身高為1.37米，比弗洛勒斯人高得多。
△弗洛勒斯人（左）與現代智人（中）和尼安德特人（右）的身體比例和外形外貌相近，但體型懸殊，他們是地球上最矮小的人種。
弗洛勒斯人不但長得矮，體重也很輕。LB1的體重只有25千克，僅相當於一個小學生的體重。
從身體比例和外形外貌上看，弗洛勒斯人與今天的人類比較接近，不過雙方的區別也很大，其中就包括了腦容量。今天人類的腦容量達到了1400立方釐米，而身高矮腦袋小的弗洛勒斯人腦容量只有380立方釐米，與類人猿相近。
儘管在腦容量上相差懸殊，但有科學家認為，腦容量大小並不能決定智力高低，因此弗洛勒斯人也和我們的祖先一樣，懂得打制石器、使用火和集體狩獵，這些技巧對於海島上的生活是足夠了。
△弗洛勒斯人（左）比現代人（右）頭骨小很多，其腦容量甚至不及現代人的三分之一。
和來自亞洲的澳洲土著類似，弗洛勒斯人也不是弗洛勒斯島的本土人。大約距今200萬年前，來自亞洲大陸的直立人通過陸橋抵達了弗洛勒斯島。但當海平面上漲，弗洛勒斯島變成了海中孤島，島上的直立人也與外聯失去了聯繫。
與面積廣闊的大陸相比，孤島上的資源非常有限。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直立人只能越變越小，最後就變成了矮小弗洛勒斯人，這已經是距今190萬年前的事了。
△直立人的遷移路線圖。
儘管島嶼面積有限，但大自然還是留給弗洛勒斯人豐富的食物。除了植物的果實，還有魚類、鳥類、大型嚙齒類甚至是大象。
△捕殺劍齒象的弗洛勒斯人。
當弗洛勒斯島成為孤島，不僅人類，劍齒象也被留了下來，並一起變小了。原來身高3米、體重6噸的大塊頭，經過長期演化，變成了身高只有1.5米、體重只有800千克的「迷你」象——弗洛勒斯劍齒象（Stegodon florensis）。
△就像直立人演化成為矮小的弗洛勒斯人一樣，島上的劍齒象也變成了迷你象，其體型和體重與現代重型馬相當。
來自「Liang Bua」溶洞的化石表明，弗洛勒斯人曾經捕殺過「迷你」劍齒象，並將其屍體分解後帶回溶洞中烤熟吃掉。
△弗洛勒斯人骨骼、打制石器和劍齒象的牙齒。
儘管具有智慧，能夠使用石器，甚至獵殺大象，但弗洛勒斯人卻並不是島上的頂級掠食者。如今，這座曾養育小矮人的孤島上，依然生活著當時最巨大兇猛的食肉動物，它們就是著名的科莫多巨蜥。很難想像，世界上最大的蜥蜴與最小的人類生存在同一座孤島上，這種似乎科幻小說裡的情節，竟然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一名矮小的弗洛勒斯人在捕獵時，遭遇了世上最大的蜥蜴科莫多巨蜥，這很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個畫面。
除了地面上科莫多巨蜥的威脅，空中的捕食者不甘示弱。強壯禿鸛（Leptoptilos robustus）也是弗洛勒斯島上的大型食肉動物之一，它站在地面上高達1.8米，尖長的角質喙就像長矛一樣，能夠輕易穿透弗洛勒斯人的身體。
△在島上，弗洛勒斯人在集體捕殺劍齒象時，也很容易遭到企圖奪食的強壯禿鸛的襲擊，左上角的小圖顯示了二者懸殊的體型。
過去一直認為，弗洛勒斯人、弗洛勒斯劍齒象和強壯禿鸛一直生活在島上，直到距今12000年前才一同消失。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弗洛勒斯島的大滅絕呢？
根據他們消失的時間判斷，答案很可能就是我們人類的祖先——智人。
△與智人交流的弗洛勒斯人，圖片來自網絡
大概在距今50000年前，現代人的祖先智人乘坐木筏來到了弗洛勒斯島。正如在其他大陸所做的那樣，擅長殺戮的智人立即開始對島上動物進行獵殺，其中很可能就包括了身材矮小的弗洛勒斯人。
這是一個殘忍到現代人無法接受的故事：成群結隊的智人拿著武器在叢林中圍捕弗洛勒斯人，他們將小矮人殺死，再肢解吃掉！
不過，考古界的研究成果每年都在更新。去年一項研究指出，弗洛勒斯人很可能在距今60000年前就已經滅絕了。如果是這樣，他們的消失與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但由於目前考古測年的材料非常有限，並不能確定那就是最後一批弗洛勒斯人，所以仍然無法準確的知道弗洛勒斯人最後消失的時間，而我們的祖先智人，依然或是將弗洛勒斯人趕盡殺絕的頭號嫌犯。
△弗洛勒斯人或許是人類擴張的受害者。
弗洛勒斯人可能在距今60000年前消失了，也可能一直生存到很晚的時候。
如今，弗洛勒斯島民口中，依然流傳著有關小矮人的傳說，他們稱這些小矮人為「Ebu Gogo」。傳說中，小矮人們身上長毛，能夠直立行走，甚至還會說些簡單的人類語言。起初人們還能與他們和平相處，但後來，小矮人開始偷竊人們種植的糧食，雙方矛盾越演越烈。當他們偷走並吃掉了一個嬰兒後，人們決定殺光所有的小矮人：人們用計將小矮人們騙到一個山洞裡，一把大火把他們全部燒死了，從此再也沒有小矮人出現過了。
我們不知道「Ebu Gogo」傳說的真實性，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弗洛勒斯人很可能一直生活在幾百年前，不過這還需要更多的考古學證據來證明。
弗洛勒斯人的發現證明小矮人真的存在過，他們的消失可能與人類有著直接的關係，他們也很可能只是人類謀殺的眾多原始人類中的一種。
在智人走出非洲向全球擴張的過程中，他們與其他古人類相遇，之後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友好的大聯歡，而是血腥的大屠殺。在激烈的衝突當中，智人表現出了更高超的殺戮能力，他們將遇到的其他古人類趕盡殺絕，其中就包括了著名的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當然還可以有本文介紹的弗洛勒斯人。隨著考古發現的不斷增加，很可能還會發現更多倒在智人擴張道路上的受害者，當然，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參考資料：
1. Zimmer, Carl (20 June 2016). "Are Hobbits Real?". New York Times. Retrieved 21 June 2016.
2. Brown, P.; et al. (27 October 2004). "A new small-bodied hominin from the Late Pleistocene of Flores, Indonesia". Nature. 431 (7012): 1055–1061. DOI: 10.1038/nature02999.
3. Morwood, M. J.; et al. (13 October 2005). "Further evidence for small-bodied hominins from the Late Pleistocene of Flores, Indonesia". Nature. 437 (7061): 1012–1017. DOI: 10.1038/nature04022.
4. Jump up to: a b c d e f Morwood, M. J.; et al. (27 October 2004). "Archaeology and age of a new hominin from Flores in eastern Indonesia". Nature. 431 (7012): 1087–1091. DOI: 10.1038/nature02956.
新媒體編輯|馬茹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