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熱播的兩部口碑大劇《流金歲月》《巡迴檢察組》中,演員王驍都展現了他過硬的表演實力。一個角色是職場精英楊柯,一個角色是活在底層的小人物沈廣順,前者鬥志昂揚、風姿瀟灑,後者糾結壓抑、疲憊滄桑。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角色,都被王驍詮釋得各有各的好。
因為兩部新劇的角色都精彩,更多觀眾認識並喜歡上王驍,誇讚他「臺詞有功底」「演技絕了」「有自己的表演腔調」。王驍說,表演本身就是審美,是對人和事物的理解。他也用自己的方式,保持著對表演這個職業的尊重:「有時候拍完一天戲,收工之後反應過來一場戲還有40多種演法,但為什麼我選擇的卻是這一種演法。心裡會充滿一種『憤恨』。而依然能『憤恨』也就會保持住對這個職業的新鮮感。」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師文靜
《流金歲月》楊柯區別於大眾審美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流金歲月》中的楊柯很立體,他一開始更像是朱鎖鎖的「人生導師」,但也讓朱鎖鎖看到了人的複雜一面。你怎麼理解這個角色?
王驍:劇本提供給我的感覺是楊柯深藏不露,但卻不狡猾,還是給人一種可信賴的感覺。即便他最後離開精言集團並做出反擊,觀眾也能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做,因為他是個職場人,在商就言商。可能我本人從外形或平時扮演的角色上來說,都有亦正亦邪的這種特質。估計導演也是考慮到這一點,讓我出演這個角色。
在我看來,楊柯其實擁有一個很大的特質,他區別於大眾審美,但對女性又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這也是楊柯的一個綜合特點。楊柯的臺詞中提到,大家普遍認為他長得難看,他也說自己和朱鎖鎖是「長得難看的男的和好看女人的組合」。這都不是我加進去的臺詞,編劇就是這麼寫的。沈嚴導演也可能想了一圈,他身邊誰長得難看選誰(笑)。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表演上,你又怎麼找到角色的這種感覺的?會做什麼準備工作?
王驍:每個演員進入角色的方式不一樣,我的方法有點笨,需要的時間也有點長。
某一些角色,我能感覺出與他們產生了共鳴,或者說我能培養出與他們的感情時,我希望這些角色能跟我「住在一起」。最起初時,角色肯定不會常來我這兒,但我會經常琢磨這個事兒,某一個瞬間他突然就來了。此時,無論我在餐館,還是在馬路上,或在家裡,我會馬上找一個鏡面看一眼自己,是不是真的來了。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進,角色開始慢慢地在身體裡頭長出來。長出來的時候,就很有意思,有時你會感覺「兩人」共處一室,其樂融融。這聽起來挺分裂的,是吧?這就是這個工種的特性。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可能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當然也有角色長不出來的時候,著急也沒用。有時開拍前就出來了,有時拍的過程中才出現。除了在心裡培養這個角色,就是耐心等待。
前期準備角色的工作,是非常理性的。角色的形體、站姿、坐姿、說話方式等外在的東西都會考慮在內,就像炒一盤蛋炒飯、做一條糖醋魚,程序都是開火、下油、放佐料,這都成了慣性。但是表演除了常規準備,更重要的是現場的感性反應。現場有現實的環境、真實的對手,那種表演是環境和對手刺激下給予你的。演員反應出來的東西,更多的來自對手和環境。
影視劇應展示人性多面性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跟演員倪妮的對手戲比較多一些,兩個人表演很默契。你們是第一次合作嗎?
王驍:是第一次合作。倪妮是非常優秀的演員,不單指其外形、受歡迎程度,從她對表演的態度、要求上看,她也是非常優秀的。對手這種嚴格的態度也會激發我的表演。大家都對表演有嚴格要求,演對手戲時就會互相信任。互相信任了,我們就敢給予對方一些東西,也期盼著對方能給予自己東西。
舉個例子。楊柯在咖啡館面試朱鎖鎖時,劇本裡並沒有我問她身高的臺詞,但在實拍時,我意識到楊柯作為銷售精英,會認為手下女職員的外形條件也很重要,就臨時加了一個身高的問題。倪妮的反應很快,她噌地就站起來了,給我做了一個身高上的展示。當時我就很開心,兩個人很自然地搭上了戲。
表演有的時候就像一種遊戲,大家期待能把遊戲玩下去,就跟打桌球一樣,要有合適的對手。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流金歲月》是一部女性向大劇,從男性視角來看,你覺得這部劇在刻畫女性形象上有什麼不同之處?
王驍:我覺得這部劇顛覆了觀眾對常規電視劇的認知。比如,在其他劇中,一個女性角色的成長是一路陽光、一路積極向上的,是一路殺到頭的,但這部劇展示了人性的多面性。人生軌跡除了善良還有別的東西,有相信也會有懷疑。楊柯跟朱鎖鎖坦白潘老師其實是他女朋友時,他仨人的氣氛不是歡快的,而是重點展現了朱鎖鎖對楊柯的懷疑、失望和警覺。朱鎖鎖的情緒是往下的,鋼琴配音也是渲染她的情緒的。這就給了觀眾不同的觀劇感受,每個人都有判斷失誤的時刻,每個人都有不同側面,這才是真正的人性。
沈廣順的痛苦不只有一種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巡迴檢察組》中的沈廣順是一個特別沉重的人物,他捲入兇殺案,妻離子散,母親患病,弟弟入獄,隱藏著巨大的秘密,處在一種煎熬中。這個角色會有很大挑戰嗎?
王驍:確實,這個角色太悲慘了,全劇最慘。他的家庭、他的生活都破碎了,是人生的至暗時刻。
演員需要一些心理暗示,拍這部劇時,無論是拍攝現場,還是去現場之前,我都儘量一個人獨處,把自己投入到沈廣順式壓抑的情緒裡。也許我想的不是他的事兒,但需保證自己高興不起來,看啥都不順眼,看啥都不對,甚至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也很厭惡。
在很長時間裡,沈廣順沒有一個情緒的出口,他一直把秘密藏到最後一刻才去解開。前面所有的劇情中,沈廣順從頭到尾都處在情緒飽滿的憤怒、痛苦中。這個角色最大的挑戰在於,如何讓沈廣順貫穿始終的痛苦、憤怒在各場戲中是不同的。憤怒不僅是一種憤怒,痛苦也不能僅是一種痛苦,它是有遞進的,分量上也是不一樣的。觀眾會發現,沈廣順在不同的人物關係中、不同的事件中,表達出來的痛苦和憤怒是有區別的。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你對自己詮釋的這個人物滿意嗎?
王驍:我很難對一個角色特別滿意。觀眾的感受最重要,我滿不滿意一點都不重要。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巡迴檢察組》演技派雲集,劇中你跟宋春麗老師的對手戲很多,這對「最慘母子」的感情比較複雜,兩人有不少調動情緒的高潮戲。會怎麼磨合表演?
王驍:這母子倆碰到一起,哪有幸福的事兒。我們兩人在這40多集中,一直處在痛苦又憤怒的狀態。
能跟宋老師一起演戲,真的很榮幸、很開心。如果觀眾能被我們演的母子吸引,其實挺不容易的。演戲得完全信任對手,作為一個晚輩,我很感謝宋老師對我的信任。她演了幾十年戲,實戰經驗豐富,我們實力懸殊,但是我能感覺到宋老師相信我,我很感激。
我們一起創作難就難在,要對角色有相似的認知,然後再建立起劇中兩人的母子關係:來自同一個家庭,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除了基因上的密切關係,家庭觀念、生活習慣也應該是相通的。但這其實沒有那麼簡單,需要我們互相去找對方的微妙之處,在表演中要往那上面靠,要往一起拽。要做到這些,觀眾才能相信我們是母子。
母子兩人雖然吵鬧不斷、要死要活,但倆人之間也是有關愛的。這是很微妙的一種關係,需要觀眾去感受。我們兩人需要通過舉手投足中的細節、語氣詞去營造那種關係,這是劇本沒有寫出來的,需要我們互相去給予,去激發出來。一個人給出表演後,另一個人也要在真聽真看真感受的過程中,做出真實的反應。其實,表演是一個挺複雜的事兒,也被我說複雜了。
挑戰本身就是好玩的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三叉戟》《巡迴檢察組》《流金歲月》中的角色差距很大,都很精彩。兩部《三生三世》中的司命星君、《因法之名》中的陳律師也都是劇中相對出彩、有魅力的角色。接角色是不是偏向於現實風格?
王驍:《三生三世十裡桃花》中的司命其實也偏向於現實。有觀眾還說我演的神仙沒什麼仙氣,演得太現實了。他唯一那點仙氣,也是旁邊眾神仙沾染給我的。
接一個角色的時候,如果給我的角色很好、很有趣,讓我有畫面感,能有一種想像的空間。角色有發展空間,演員就會去想辦法填充這個空間。好玩的角色,一般會吸引我。挑戰本身就是好玩的。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演了十幾年戲的話,會不會對表演形成一種越來越深刻的認知?以飽滿的激情朝著那個認知去塑造自己?
王驍:我認為表演就是審美。表演是審美的表現,是對人、事物的理解。這個東西每個人都會不同。有些優秀的演員往那一坐就是那個角色,不說詞它也是一場戲。這樣的演員,太可怕了。你說上半頁詞還不如人家往那一坐,這怎麼去解釋表演?他根本就沒演。表演其實沒有一個定論,它是理解、是審美。
有的時候,我演完一天的戲,回到房間,也不卸妝,往那一坐,突然想起剛才有一場戲,還有40多種演法,但為啥我選擇的是這一種演法,心裡對自己充滿一種「憤恨」。對我來說,依舊能「憤恨」也是我保持對這個職業新鮮感的一種方式。
我從業的十幾年中,早就經歷了疲憊期、懷疑期、恐懼期、焦慮期,那是正常的,得允許各種情緒的存在。不管從事任何行業,到了一定時期,要抬頭看看那些立在你面前的高山,那些無法翻越的高山,看完了之後,就可以低著頭繼續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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