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對於多數人來講,對繪畫的認知均停留在形上。所以,「繪畫是造型藝術」是一個普遍的認知,這也是為什麼多數人在欣賞一幅繪畫作品時總是困在「像不像」上。但是,真正從事繪畫藝術的人又終生希望追求一種無形之形的境界,也即化境之境,只是,很多人堅持追求化境之境,付出很多,卻很難抵達這種境界。究其原因,實際上就是不敢放棄諸多被約定的規程,更準確地說,是因為不敢放棄因為遵循普遍規矩所帶來的社會和經濟效益,以至被困。
欣賞汪伊虹先生的作品,尤其是其當下的作品,則可立刻被帶入「無形」之境,讓我們領略何為形無形。
在先生的筆下,已經沒有了「主題」性的表現,也沒有「時代」的帶入,在其眼中心內一切皆可入畫,先生筆下尋常物尋常事尋常態,一切皆有美意,尋常已經出神入化。所以,我們欣賞到的基本上都是尋常物事不尋常的生命和藝術活力。
能夠達到如此境界,需要在幾種認知上進入「自在」。一是對生活的認知,一是對生命的認知,一是對藝術的認知,一是對名利的認知。
我相信,先生與所有人一樣,也有過對生活和生命的困惑或者迷惘。但是,作為詩人汪靜之的女兒骨血裡總會保留著詩人的一分氣質和品性,這也是她走上繪畫藝術道路的一種必須和宿命。這份來自詩的底氣實際上給了她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和價值審視世間萬物的心靈,也讓她從一開始就不會陷入「約定」的評價系統和審美中。
我和先生從未謀面,更沒有深入了解,只是從老友寧志剛先生處欣賞到先生的《瑞雪》等幾幅作品,立刻被其作品的神韻所吸引,感覺到一種可以進入其世界的無礙,有一種必須說一說的欲望。我想,先生在生活中,在生命中歷經的磨礪,實際上有助於其在藝術上的通達。當「放下」許多,當不會在害怕和擔心許多的時候,也讓先生在藝術中自然地進入了完全屬於自己的世界。因為,我看到先生在表現上幾無「恐怖」,隨心率性,這就是《心經》所言「無掛礙故無有恐怖」的心性。當一切風輕雲淡時,風也美雲也美。所以,在欣賞先生的作品時,最初的感覺一定是發蒙的,就像我們被孩子「天真」的問題逼出尷尬一樣。在完全的「天真」面前我們的「成熟」是蒼白的。等我們靜下心來的時候,就會有欣喜來襲,莫大的愉悅會籠罩我們的身心,這就是先生作品的力量。
可以說,先生對藝術的認知和表現已入「圓通」。故其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創作」,而是有莊子「逍遙」之態,先生已經契合了《道德經》所言「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的認知和表達藝術之道。
欣賞先生的作品可知,有神則生趣,有趣則有悅,悅心則神爽。這樣的表現除了有深厚的藝術功力,更需要的是勇氣。因為對生活,對生命,對藝術已無所礙,所以,先生自然對藝術能帶來的名利也早不放在心上。所以,先生筆下已無誇張,已無作態,只是隨心,也就是完全不再在乎任何評判標準,我只是畫,我只是畫我要畫的畫。先生不再追求過多的細節,而要的是氣韻和筆墨的合一,行雲流水,衝氣為和,負陰抱陽。這是大境界,因為需要放棄所有標準,放棄所有討好,放棄所有規矩,甚至放棄敵對,只為了自己內心的歡喜和得意。
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就是一世的事物在她眼裡心裡都是良善的,相融的,也就是老子所言「萬物自賓」。藝術的表現進入了心性的天真,實際上也就是回到了老子所言的「赤子」之態。我們常講「赤子」,但是真能做的有幾人?尤其是將所要做的事完全融入自己的心境,這不只是高度的問題。或者說,已經不在乎高度了。
筆隨心走,心隨神遊,走得出去,還要收得回來。此為難,為高,為化境之態。
活到性情,回到性情才能這樣。有性情的藝術作品就一定是有生命的,也一定會讓心生感動和悅愉的。
所以,先生的藝術創造也告訴我們,回到自己內心才終能創造無形之形!
無形之形則為神!
梁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