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情人是她給我的備註。
第一次看到這個備註是我承認我有點不高興,但是她就坐在我的對面,我努力不表現出來我心裡的不快,可就算是那個幅度不大的扭頭也被她捕捉到了。
「怎麼了,不喜歡嗎?」她故意把頭湊了過來。
「沒有。」我開始咬我本來就不長的指甲。只有在很焦慮的時候我才這樣。
「那,」她故意把這個音拖得很長,「你想我怎麼稱呼你呢?」
我們每周約會兩次,周二和周四,具體時間是晚上,地點一般都是她來定。在其他的時間想要收到她的消息就好像在逛街時心血來潮買張雙色球,中獎的概率微乎其微。有時候我們直奔餐館,在大學路上的西餐店吃紮實的牛肉漢堡,她會一邊跟我說她今天在公司碰到的有趣的事和討厭的人,一邊小心翼翼地避免肉汁滴到自己的連衣裙上。有時候則是我陪她一起去她預約好的美容院之類的地方,她在美容的時候我就在附近瞎逛,買衣服或者看電影,有時候也會買個萬代的扭蛋找個甜品店拼起來。等她結束之後我倆再去吃個夜宵,往往會選在日料店,她是蕎麥麵的擁躉,我卻覺得這玩意很難稱之為麵條。在這些事做完之後,我送她回她租的房子,接著回我的宿舍。是的,我從未跟她過夜。
我當時大四臨近畢業,除了完成我的畢業論文沒有能說得出口的目標。每天寫大約五百字,抽三根煙,分別是午飯後,晚飯後和睡覺前。周三和周五的晚上去學校附近的網吧上網,因為寢室十二點會斷電鎖門,所以一過十一點我就結帳下機去全家買一份關東煮,趁浴室還有熱水洗去身上濃濃的煙味和泡麵味。如果的大學最後半年是以這樣複製粘貼的形式結束我一點都不會感到意外,直到我遇到她。
她在一家快消品牌做人事,每天就是接電話打電話,給店鋪發去面試信息。有男友(或者丈夫,我仔細看過她的手指,但是應該沒有人蠢到跟情人約會的時候還會戴戒指)。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事實上,跟她在一起時,我是話較少的那個。如果有人在旁邊記錄我倆的談話進行語言學方向的研究,他應該會發現我的發言毫無價值。
「情人本來就是秘密的,你這樣說,怎麼說呢,很不精煉。」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好好好,小語言學家,」她用她的玻璃杯碰了一下我的,然後端了起來。細長的食指貼著杯口,大拇指和中指則牢牢地扣住杯壁。「那麼,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是我的什麼,那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我是你的什麼了呢?」
是啊,她是我的什麼呢?
在地鐵站等她時,我永遠猜不到她會從哪個方向突然冒出來,就算我盯著出站口,她還是會突然在我背後出現,抱住我或者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偶爾她也會來寢室樓下等我,我一出現她就把手包遞給我,接著跟我形容剛剛路過她的男生眼神有多不懷好意。我努力回想起每次出門去找她時候的心情,可是那感覺既不想奔赴約會的興奮,也不像朋友聚會那麼輕鬆隨意。
你啊。
你是我波瀾不驚的生活裡唯一的刺。
你是我索然無味的生活裡唯一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