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個月來一直想寫一寫去年的除夕夜,但換了三個開頭都覺得不妥,寫下來的東西自己也不願意看。今天開始讀我2010年買來後只讀了十幾頁的《旅行的藝術》(阿蘭·德波頓 著),作者說作為藝術作品的遊記,在描述上帶有「極強的簡括性,而現實生活中,我們還必須承受那些為藝術所忽略的環節」。我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對自己寫下的內容不滿意,因為我想寫的其實就是「為藝術所忽略的環節」,是旅途中非常生活化的細節,並不具有藝術性。儘管不具有藝術性,細節畢竟是真實的,還是想掙扎著與你分享一二。
塔斯馬尼亞的海
2020年全家的除夕夜被我安排在塔斯馬尼亞一個偏遠的國家公園外沿,雖然我家一向沒有過節的儀式感,但在周邊五公裡連個飯館都找不到的地方過年也並不是我故意安排的,只是綜合整趟行程安排,我選擇的一個相對合理的解決方案。
Freycinet國家公園周邊的住宿各種檔次都有,我最後選擇的住地價格適中,從某種程度上講應該算B&B,是幾套單獨的小房子在一個院子裡,樓體材質像活動板房,但內部裝修很現代,各種設施也齊全,塔斯馬尼亞的夏天夜裡也很冷,我們甚至開了暖氣。我在路上和房東用郵件溝通抵達時間,下午到達時房東正靠在自己停在路邊的小車上,很閒適的樣子。房東大概給我們介紹了一下,離開前說等我們走的時候把鑰匙丟在哪個地方直接走就行。房間面向大海,但與海灘之間隔著鐵絲柵欄,走不過去。冰箱裡有一大包切片麵包、牛奶和橙汁,配了果醬、黃油。柜子裡準備了充足量的麥片、茶、凍幹咖啡。非常標準的早餐配置。我訂了兩個房間,一個離海近一點,一個遠一點,挨在一起。
我們都很喜歡這裡的房間,畫面右側就是我父母住的那一間,同樣面向海
在塔斯馬尼亞的行程很緊張,房東聽了我的安排都表示震驚。當然如果再讓我安排一次的話我會給塔斯馬尼亞多留幾天,但現在留給Freycinet公園的時間只有區區半個下午。買入園車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工作人員是個白鬍子老爺爺,他反覆問我確定嗎?時間不多了哦,你們應該早一點來。
讓我確定這個目的地的是酒杯灣(Wineglass Bay),去觀景臺要徒步往返大概一個半小時。來之前我看過幾張「買家秀」,大部分天氣都不好,酒杯灣在陰天裡看上去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海灘,有些人曬灰突突的圖片勸大家把時間留給火焰灣,不要來這裡了。但我想碰碰運氣,萬一天氣好呢?(果然就讓我碰上了。)由於時間緊張,一入園我就果斷決策要先上山看酒杯灣。
上山路上會遇到許多wallaby
不知家人喜不喜歡這裡,我反正是太喜歡了。光看圖片與自己在這個地方走一走完全是兩回事,有一段山路一回頭或者一側身就能看到海灣,我走兩步就回頭看一看,大海總是令人感動。
遠遠的酒杯灣
酒杯灣和我想像中一樣,然而也有一點不一樣。現實中的視野會比照片裡能看到的開闊許多,人實際離酒杯灣很遠,酒杯灣另一側的海灣也冒出來了一點。傍晚的光線剛剛好,沙灘邊緣的海被照得透亮,沙灘像被鑲上的。
拍照的旅人
我們在觀景臺呆了一會兒,山的陰影慢慢落在了沙灘上,酒杯灣漸漸沒那麼亮了,真正驚豔的時刻前後大概持續了不足10分鐘。
前期做攻略的時候很多人都說酒杯灣不值得,而我在山上的時候完全沒想過值不值得的問題,就是高興,特別純粹的高興,以至於高興地盯著酒杯灣看了好久。寫到這裡時也禁不住問自己為了這麼個彎彎值得嗎?我的答覆是,這個問題太愚蠢了,不予作答。
不再明亮的酒杯灣
下山以後天還很亮,園區裡的遊客已經很少了。我們又去了幾個地方,看到了一片非常開闊的海,見到了在夕陽下閃閃發亮的燈塔,一片很像火焰灣的小海灘,還有路邊的野生針鼴。針鼴實在是太可愛了,看見有人過來以後就立刻把臉埋進土裡,埋了一會兒便悄悄抬頭看一眼,發現我們還沒走,又趕忙把臉埋回土裡。
悄悄抬頭的針鼴
閃閃發光的燈塔
短短幾個小時,我們抓緊把想去的地方都走了一個遍,等到離開園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八點了(天還是亮的)。這之後就比較悲劇了,開車去了附近唯一一家口碑不錯的餐館,到了門口才看到今日不營業的提示牌。幾經輾轉終於找到另一家館子,店家正在收攤準備關門了。我萬萬沒想到這頓年夜飯,會以我們請求店主扒拉店裡的剩菜,勉強給我們裝幾包炸雞和薯條收場。當然,我們也在餐館隔壁吧檯買了幾聽塔斯馬尼亞的Cascade啤酒。等餐的時候,酒吧的電視在放澳網的直播,我們都跑過去看。餐館的工作人員見狀,把餐館大廳裡的電視也為我們打開了。
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如果再晚到一點,這家店也關門了,晚飯怕是只能回房間啃麵包(現在我們起碼可以回房間啃薯條了)。
通往燈塔的沿海小路
除夕夜講到全家人回去一起啃垃圾食品就該結束了,但促使我來寫這篇小文章的並不是以上這些經歷。
我這趟澳大利亞之行,其實有著拍星空的遠大抱負,甚至差點為此新購一隻大光圈廣角定焦鏡頭。但實踐證明,如果沒有理論基礎,還是很難完成一張稍微像樣的星空照片。
這天夜裡我哆哆嗦嗦地在房間外的木地板上支起了我可憐的八爪魚三腳架,用我的24-70變焦鏡頭對準星空試了幾次長曝光。成果可想而知。首先木地板本身不是平的,八爪魚架得並不穩當,我的設備也並不是拍攝星空最佳設備,其次我們住的這個位置雖然人類活動痕跡比較少,但附近仍免不了有零零散散的光源帶來的光汙染,最主要的當然還是我缺少拍攝星空的經驗和理論基礎,只掌握了一點點參數就開拍,未免有點太小看這個行當了。
拍了若干張廢片之後,我突然聽到屋頂傳來跑動的聲音。我下意識地開始害怕、心臟狂跳,畢竟我的潛意識還是城市思維,第一反應是有陌生人來了,且目的不明,難道是偷東西?鎮定之後壯著膽子向周邊的一片漆黑張望,發現屋頂上立著一坨黑乎乎的中型動物,隱隱約約正看向我。我倆模模糊糊地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它跑開了,開始在各個房頂上竄來竄去,不久又回到我這邊,安靜地呆一會兒。
南半球的星空下,和一隻在房頂上跑酷的動物獨處,等待星空照片的完成。我覺得這太浪漫了。
若干張廢片之後也終於拍成了一張還算湊合的,至少能看清南十字星。
下方非常明亮的四顆星星組成的就是南十字星
我以為陪我看星星的是小袋鼠wallaby,但後來才知道應該是澳洲負鼠袋貂(possum),聽說possum經常在夜間跑酷。不管是哪種動物,都是只有在澳洲這種地方能經歷的奇妙體驗。
離開澳大利亞以後我沒有再次嘗試過拍星空,如果有機會再去,我還是想先配一個定焦廣角鏡頭:)
如德波頓所言,實地旅行和想像中的旅行是有差異的,比如我期待中的星空拍攝與實際經歷的完全搭不上邊。但真實體驗總是令人念念不忘,在窮遊上瀏覽頁面一萬次,也遠遠比不上踏在那片土地上的一分鐘。
我終於寫完我最喜歡的部分了,那就在這裡結束吧。
希望你今天也一樣很開心。
小米
2021.1.3
題圖來自我,攝於塔斯馬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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