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炮彈鋼刀。
翟山坑道。
「固若金湯,雄鎮海門」,古時金門因固守福建東南海疆而得名。這個與廈門近到肉眼可見對方建築的小島,作為國共最後的交戰陣地而聞名。從金門戰役到金門炮戰,從實彈到宣傳彈,隆隆炮響持續了20年。
記者不久前踏上昔日戰地時,軍事據點已多被開發成觀光之地,金廈炮戰中幾十萬發鋼製炮彈被打造成菜刀。每發炮彈外殼可製成約60把,現有原料還能用好多年。不少觀光客來到島上,總喜歡帶把「炮彈鋼刀」回去做紀念。
臺海動蕩 命運沉浮
在金門海邊漫步,偶爾能見到海岸「軌條砦」,一種在水泥基底上插上鋼條,面向威脅方向而設的反登陸阻絕設施。環形屏障沿海岸線綿延,個別鋼條已經殘損,曾經頑固緊繃的對峙之姿,已在時間的河流裡荒頹下來。
類似的軍事設施比比皆是。隨著1992年金門解除戒嚴、開放觀光,「戰地風情」已成為當地旅遊業重要賣點。你可在戰史館內了解烽火硝煙給兩岸人民帶來的傷害,也可在一些開放給遊客的戰備坑道內,感知駐守金門的阿兵哥當時的生活。而獅山炮陣地除展示各式威力強大的火炮外,還安排金門大學學生模仿當年的士兵,定期在坑道內表演炮操。
路邊田野裡的反空降樁、道路中央的反空降堡、荒煙蔓草間的戰備車轍道、各類軍事防禦工事和偽裝設施……軍事景點內的真人演練、士兵雕塑、實景重現、阿兵哥心聲牆和塗鴉……你所能看見的不只是臺海的驚濤,還有當事人隨之浮沉的悲歡。
外省老兵 悲慘往事
金門主要地質為堅硬的花崗巖,當年阿兵哥們卻愣是在山腹中、地面下,挖出了一條條隱蔽的通道。坑道內悶溼難耐,安置機槍的觀察哨室又狹窄異常,必須弓腰前行,阿兵哥卻要長時間駐守。
由於環境陰溼,在坑道內棲身的阿兵哥常患有溼疹、風溼性關節炎等疾病。臺灣電影《軍中樂園》中便有金門新兵在地面積水頗深、頂上又滴水不斷的坑道內生出紅疹子。影片中大陸演員陳建斌扮演的山東老兵,少年時被國民黨抓丁,後在金門擔任士官長訓練蛙兵,面對「只有鳥和子彈飛得過去」的海峽,只能空垂熱淚。
護送百餘名老兵骨灰返鄉的臺灣老兵高秉涵,曾擔任金門駐軍軍事法庭的法官,他面對的第一個案子便是士兵逃亡案。一名姓鄭的士兵在部隊來金門駐防時,抓住「千載難逢的機會」,抱著一隻輪胎,穿越金門海峽,向望得見屋頂的廈門家中遊去。
鄭姓士兵第二天一早登岸時以為已經到家,卻不知海水回流,自己遊了一夜卻被衝回金門。他本為廈門漁民,在出門給半身不遂的母親抓藥時被強徵入伍。被執行死刑前,他把十幾年前買來的、因久置已化作粉末的藥片交給高秉涵,望其有朝一日能送到母親手上,再不濟是把藥裝進寫有「鄭賀氏」的瓶中,漂至家鄉。
臺灣役男 遭遇「兵變」
兩地分隔,相望不相見,成為老兵們心中永遠的痛。海峽雖清淺,不少人卻終老不得歸。身不由己駐守金門的老兵飽受煎熬,來金門短期服兵役的臺灣年輕人也有自己的苦惱。
《我們臺灣這些年》作者廖信忠在書中說,臺灣每個年輕男人都要當兵,在過去,大家都是很不願意到金門和馬祖當兵,一抽到「金馬獎」,即代表你要離鄉背井,遠離臺灣本島了。過去,金門、馬祖是個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的前線,心理壓力不小,再加上很久才能回臺灣一次,心情苦悶無人知。現在雖然一年可回臺幾次,但在金門和馬祖當兵,也代表「兵變」的概率比在本島當兵更高。
所謂「兵變」,一些臺灣電影中已多有表現,即女朋友在男生服兵役期間,因分隔兩地,日久情疏而改戀他人。電影《軍中樂園》中,臺灣偶像演員阮經天飾演的金門新兵盼著和女友結婚,卻收到對方的分手信;臺灣知名導演侯孝賢電影《戀戀風塵》中,男主角去金門當兵,因思念青梅竹馬的女主角不斷寄信,女主角卻與天天來送信的郵差結了婚。
昔日戰地 和平新章
當歷史的風煙散去,金門面朝廈門的一面播音牆,如今仍定時播放鄧麗君嬌軟的歌聲,並伴有她對大陸同胞的溫情「喊話」。同樣用作「心理戰」的宣傳彈,彈殼被做成了鋼刀,圖文並茂的宣傳品走進了展館。而挖空山腹、可容納42艘小艇的翟山坑道,因坑道和水道兼備,如今竟成為別具一格的演出場所。
記者去金門時,街頭「坑道音樂節」的宣傳隨處可見,歌仔戲與弦樂四重奏,都選在了蔚為壯觀的翟山坑道。原本的小艇運補據點,小舟變身迷你舞臺,花崗巖壁成為音箱,遊人在水道旁的石階上欣賞,一派天然景象。音樂節自2009年開辦,每年與遊人相約,已成金門特色活動。
而以戰地金門、馬祖入名的金馬獎,在1962年創立時旨在彰顯軍事對峙,鼓勵臺灣電影業界效法前線官兵的精神,艱苦奮發。當時政治色彩濃厚,連頒獎禮都兼有為蔣介石祝壽之意,現在已就電影論電影,去年大陸影人在金馬獎評選時多有斬獲。
記者從臺北飛到金門需1小時,而廈門至金門乘船隻要約半小時。從「小三通」到陸客「落地籤」,廈門私家車如今可直接開往金門,金門用水也依靠福建支援。昔日戰地走過歷史創傷,於當代見證和平發展。(張 盼)